同步实施经济刺激方案和结构改革

　　中国经济面临着双重困境，一是在短期内由于出口下滑导致需求低迷；二是从中长期来看，随着劳动力由过剩变为短缺，经济潜在增长率出现放缓。实施扩张性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虽然有助于经济复苏，但雷曼危机之后的事实显示，这些政策引发了通货膨胀和房地产泡沫膨胀，可见副作用也很大。尤其是以刺激经济为名实施的一些投资，收益性差，致使资金难以回收。另一方面，结构改革虽然可以有效提高经济潜在增长率，但很难立竿见影。中国政府需要采取措施，在促进经济增长和结构改革之间保持平衡。实际上，今年5月出台的帮助经济回暖的政策中也包含了利率自由化、促进民间投资、振兴消费、产业升级等结构改革相关措施。

　　中国受2008年9月雷曼危机的影响，出口大幅下滑，经济增长减速。政府迅速实施了扩张性的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并取得了成效。2009年第一季度，经济增长率在6.6%触底后进入V字型复苏。然而，由此产生的副作用也逐渐显现出来。

　　首先，在刺激经济的4万亿元人民币投资中，来自中央政府的拨款仅为1.18万亿元，其余都是由地方政府通过银行贷款等渠道自行筹措的。结果导致地方政府的债务骤增（包括为筹措基础设施建设等的资金而设立的地方政府融资平台的贷款），其中的一部分最终有可能成为银行的不良债权。

　　其次，宽松的货币政策使货币供应量（M2）迅速增加，在2009年11月达到峰值时，同比增加了29.7％，流动性的扩张造成通货膨胀和房地产价格飚升。按居民消费价格指数（CPI）（同比）计测的通货膨胀率在2011年7月达到6.5％，70个大中城市房屋销售价格（同比）在2010年4月则上涨了12.8％（参见图1）。

图1　通货膨胀率和房地产价格因货币供应量增加而上升
——雷曼危机后的情况

（注）"70个大中城市房屋销售价格"的同比截至2010年12月按照70个大中城市房屋销售价格指数、从2011年1月起按照70个大中城市新建商品住宅价格指数的平均值计算。

（资料来源）笔者根据中国国家统计局数据制作

　　此外，在列入经济刺激措施的投资项目中，包括了许多国有企业承接的效益差的项目以及进一步对设备的过剩投资推波助澜的项目，这造成经济整体的投资效率恶化。受此影响，自2009年以来，尽管投资比率（资本形成与GDP之比）大幅上升，但是经济增长率却在下降，前者除以后者所得出的边际资本系数则大幅上升（参见图2）。

图2　投资比率、经济增长率、边际资本系数的变化

（注）边际资本系数值越大，表示投资效率越差。

（资料来源）笔者根据中国国家统计局《中国统计摘要-2012》的数据制作

　　进入2012年以来，随着经济增长显著放缓，越来越多的人士呼吁采取经济刺激措施。对此，温家宝总理在5月23日召开的国务院常务会议上指出："经济下行压力加大。"他对经济衰退表示了强烈的担忧，并提出"要根据形势变化加大预调微调力度，提高政策的针对性、灵活性和前瞻性，积极采取扩大需求的政策措施，为保持经济稳定较快发展创造良好政策环境"。迄今为止，政府一直并重保持增长、调整结构、控制通胀这三个目标，但此次，保持增长被置于首位。

　　为了实现稳定增长，政府出台了一系列紧急措施，其中包括减轻企业的纳税负担、保持合理的贷款投放规模（放宽货币政策）、扩大消费、对购买节能产品实行优惠、促进以低收入者为对象的公共住房（"保障性住房"）的建设、提前实施基础设施建设项目、鼓励民间资本进入铁路和能源等领域。从2012年5月起，国家发改委批准的投资项目剧增，其中包括几个大型钢铁成套设备的上马。鉴于对采取扩张性经济政策再次引发房地产泡沫的担忧，政府强调今后仍将以限制面向房地产业的融资和限购等措施控制房地产价格。

　　5月23日的国务院常务会议除了经济刺激措施还强调，作为中长期课题必须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积极推进经济结构调整。这里所说的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是指：在需求结构方面"从投资和出口转向消费"、在产业结构方面"从工业转向服务业"、在生产方式方面"从扩大投入转向提高生产率"，改变经济增长的动力。之所以需要这种转变，是由于经济发展的内外环境发生了变化，其中包括劳动力出现短缺、老龄化社会到来、海外市场低迷和贸易摩擦加剧、资源和环保问题日益严重等。

　　由于经济减速和通货膨胀率下降，货币政策逐步从紧缩转向放宽。中国人民银行（央行）自2011年12月以来，三次下调存款准备金率，下调幅度达1.5个百分点，接着又于2012年6月8日把1年期贷款基准利率下调了0.25个百分点，定为6.31％，把1年期存款基准利率也下调了0.25个百分点，定为3.25％。与此同时，将商业银行的新增贷款利率的下限从以往贷款基准利率的0.9倍调低至0.8倍，并新设存款利率的上限，为存款基准利率的1.1倍（参见图3）。

图3　2012年6月8日实施的利率相关的措施

（注）人民银行从2004年10月29日起取消贷款利率的上限，并且允许存款利率下浮。

（资料来源）笔者制作

　　尽管存款基准利率下调至3.25％，但是工商、建设、中国、农业、交通这五大银行仍将1年期存款利率维持在此前的3.5％的水平，未超过新规定的存款利率上限(3.25％×1.1＝3.575％）。为此，其他银行为防止存款外流，也不得不把存款利率维持在这一水平，甚至一些银行把存款利率提高到了上限。由此可见，央行此举，不仅调整了基准利率，还向推进利率自由化迈出了一大步（参见BOX）。

　　另一方面，作为振兴消费的措施，政府实施了结构性减税（在调整税收结构同时减税），并对特定的商品消费提供补贴。

首先，今年将以下述五个领域为中心，进一步推进结构性减税措施。

（1）减轻中小企业特别是小微企业的税负。自2012年1月1日至2015年12月31日，对小微企业实施所得税减半的优惠措施。
（2）继续加大税收政策支持力度，促进保障和改善民生。落实新的《个人所得税法》，提高工薪个税起征点，调整税率结构，个人所得税费用扣除标准已由每月2000元提高到3500元。
（3）稳步推进营业税改征增值税的试点。上海市已经从2012年1月1日起，在交通运输业和部分现代服务行业开始实施营业税改征增值税试点。这项改革有助于消除双重征税，减轻企业的税负。
（4）扩大从2005年开始实施的物流企业营业税差额征税（本质上是从营业税改征增值税）的试点范围。
（5）通过实施较低进口暂定税率等方式，鼓励国内不能生产或性能不能满足要求的先进技术设备、关键零部件以及国内紧缺的重要能源、资源、原材料等产品的进口。自2012年1月1日以来，中国已经对能源、资源商品、先进设备、核心零部件等730多种进口商品实施了优惠关税税率。

　　通过实施这些结构性减税措施，可以减轻企业和个人的税负，促进消费，推动经济结构的调整。

　　除减税之外，作为促进消费的措施之一，政府还从2012年6月1日起的一年当中，对购买节能家用电器的消费者提供补贴。此外，预计政府近期还将公布"汽车下乡"和汽车的"以旧换新"措施。

　　为保持经济的高速增长，除了短期政策外，中国还必须采取包括提高民间经济活力、实现产业升级等在内德中长期政策。

　　为提高民间经济活力，政府继2005年公布《国务院关于鼓励支持和引导个体私营等非公有制经济发展的若干意见》之后，又于2010年5月13日出台了包括36项内容的《国务院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投资健康发展的若干意见》，其中明确提出要鼓励和引导民间资本参与基础产业、基础设施（铁路、石油、电力、矿山等）、市政公用事业、政策性住房建设、社会事业、金融服务、商贸流通、国防科技工业，建立各类投资主体公平竞争和平等准入的市场环境。根据这一方针，中央部委各部门也相继公布了具体实施意见。

　　中国铁道部于2012年5月18日公布了《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资本投资铁路的实施意见》。此次批准民间资本参与的是铁道线路和相关设施的建设、客货运输服务业务、铁路技术创新、海外建设项目、铁路产品认证、质量检验检测、安全评估、专业培训等多个领域。《实施意见》中明确规定对民间资本和国有资本同等对待。

　　中国银行业监督管理委员会（银监会）5月26日公布了《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资本进入银行业的实施意见》（注），明确指出支持民间资本与其他资本按同等条件进入银行业。不过，可以进入银行业的民营企业必须满足下述各项条件："符合银行业行政许可规章相关规定，公司治理结构完善，社会声誉、诚信记录和纳税记录良好，经营管理能力和资金实力较强，财务状况、资产状况良好，入股资金来源真实合法"等。进入银行业的方法，可以从发起设立、认购新股、受让股权、并购重组等方法中选择。此外，还允许民营企业向信托公司、租赁公司、汽车金融公司等投资。

　　另一方面，为实现产业升级，政府将七大战略性新兴产业作为重点扶持产业，其分别为①节能环保产业、②新一代信息技术产业、③生物产业、④高端装备制造产业、⑤新能源产业、⑥新材料产业、和⑦新能源汽车产业（参见表1）。国务院常务会议于2012年5月30日通过了《"十二五"国家战略性新兴产业发展规划》，明确了上述产业的发展方向。会议强调，"推动战略性新兴产业健康发展，要充分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基础性作用，注重优化政策环境，激发市场主体积极性。加强自主创新，增强自主发展能力。加强国际交流合作，走开放式创新和国际化发展道路。"

　　总的来看，此次经济刺激措施的规模小于上一次，因此估计成效有限。但是，鉴于同步实施结构改革，因此估计中国经济今后能够在避免通货膨胀和房地产泡沫的同时，步入稳定增长的轨道。预计经济增长率将在2012年第二季度"破8"后反弹，下半年则有望恢复到与潜在增长率相符的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