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未来政治变化的三种情景

　　在过去的30年里，中国在经济改革上取得了进展，但是政治改革滞后，这种经济上的资本主义化和政治上维持共产党一党专政的矛盾越来越突出。共产党作为执政党的正统性和执政能力开始受到质疑，中国正面临着向以公平选举为前提的民主政治体制的过渡。

　　但是，在民主化方面，“原则同意，实质反对”的状况一直在持续至今，民主化的前途模糊不清。今后20年至30年的中国政治变化可以按照“台湾·韩国模式”、“中国特色模式”和“俄罗斯模式”三种情景来考虑，其决定因素是中国能否继续保持良好的经济表现，如果回答是肯定的，则又要取决于民主化是否能够取得进展（图1）。

图1 中国未来政治改革的三种情景

（出处）笔者绘制

　　世界各国的经验显示，经济发展和民主主义发达之间存在着很强的相关关系。实际上，几乎所有的发达国家都实行民主主义政治体制，而很多发展中国家一般都采取一党专政等非民主主义体制。但这不能说明民主主义带来了经济的发展，相反应该将二者的关系理解为经济发展提高了教育水平，形成了中产阶级，并最终促进了民主主义的发展。20世纪80年代以后,在台湾和韩国发生的政治变革是由一党专政向民主体制软着陆的成功范例，对中国也具有参考价值。尤其是台湾在1996年首次实行了总统直接选举，产生了反映民意的政权。接着在2000年在野的民进党陈水扁当选，执政党和在野党之间实现了政权的和平轮替。2008年，国民党在马英九的率领下获得选举胜利，夺回了政权。台湾的经验表明，只要时机成熟，华人社会也可以实现民主主义。

　　经过改革开放30年，中国也已经迈入了这一阶段。具体而言，就是在（1）经济发展、（2）向市场经济过渡、（3）市民社会形成和（4）全球化进程的背景下，人们参与政治的欲望和要求不断提高。政府也开始不得不对这种要求有所反应。

　　在这种情景下，文化大革命以后上大学的第五代领导人执政以后，共产党内的民主派力量将壮大，并将积极地致力于民主主义的各项制度建设，如法治、公平选举、三权分立、言论自由以及包括组建政党在内的保障结社自由等。最后是举行间接或直接选举，实现政权在执政党和在野党之间的轮替。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能排除共产党继续维持“一党优势体制”的可能性。这就象日本1955年体制下的自民党一样，中国共产党经过公平、公正的选举，在放弃了传统意识形态的前提下（包括已经改头换面、或者已经分裂的“原共产党”），由于发展经济的成效显著，依旧受到国民拥护，从而长期保持执政党的地位。（关志雄《中国经济革命的终曲》，日本经济新闻社，2005年）。

　　这种情景是希望维持长期执政的共产党所追求的目标。虽然目前共产党和政府还没有就政治改革提出明确的路线图，但是从体制内的学者的主张中，我们可以窥见到领导层的考虑。例如，中央党校研究室的周天勇副主任说，要消除政治体制改革过程中可能出现的政治不稳定倾向，必须使政治体制改革在党的领导下有步骤、有秩序地进行。（《攻坚：十七大后中国政治体制改革研究报告》，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出版社，2008年）。为此，坚持党对政治体制改革的领导，须遵循三项原则,即党管军队,党管干部，党管新闻。显然，他说的这种政治改革还只停留于行政管理体制、财政税收体制、中央和地方关系、部分国家权力和司法机构、人民代表大会、政治协商会议和司法体制等改革内容，不包括实施构成民主主义政治体制根本内容的选举。这种程度的变化，与其说是“渐进式改革”，莫不如说更接近“维持现状”。

　　在海外的专家当中，也有象以周副主任为代表的共产党代言人类似的观点，认为中国不会发生巨大的政治变化，能够长期维持以共产党一党专政为核心的“中国特色模式”。例如，原《洛杉矶时报》资深外交记者詹姆斯·曼预测，“今后25年到30年，更加富裕和国力强大的中国，将依然处于一党专政之下，所有有组织的反对势力都将和现在一样受到镇压的同时,中国不断推进对外开放，通过贸易和投资等其他经济纽带紧密地与世界各国联系在一起”（James Mann, The China Fantasy, Viking Penguin, 2007）。当然，共产党的代言人们认为维持一党专政符合中国国情，而詹姆斯·曼则提出警告，中国在保持集权体制的同时实现经济发展，并作为大国崛起以后，西方国家在全世界范围内推行民主主义价值观的努力将大打折扣。

　　中国共产党担心一旦推进以民主化为核心的政治改革，就可能引发政治动荡，加上不愿意放弃既得权益，因而对民主化态度消极。但是，正如原苏联解体所揭示的那样，民主化改革越滞后，经济表现就越差，就越有可能象90年代苏联解体后的俄罗斯一样，陷入伴有巨大社会动荡的“硬着陆”（章家敦《中国即将崩溃》，台北：雅言文化出版，2002年）。

　　在这种情景下，中国经济增长放慢，结果造成所有帮助弱势群体、建立社会保障制度和充实公共服务的努力停滞不前。失业和贫困等问题更加严重，弱势群体的不满通过大规模反政府游行示威的方式爆发出来。与此同时，权力内部在如何处理危机问题上形成严重对立，甚至有可能发生巨大分裂。即使民众暴动导致共产党政权崩溃，并由此而举行民主选举产生新的非共产党政权，但由于支撑民主主义体制的基础薄弱，国民意识尚不成熟，中国将反复发生军事政变等问题，甚至陷入国家分裂等政治动荡局面。经济和政治动荡的恶性循环周而复始，将是这种政治情景下中国自然的归宿。

　　从13亿中国人的角度，并考虑中国与世界的共存共荣关系，在上述三种情景中，只有被称为“和平演变”的“台湾·韩国模式”才是中国应该追求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