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志雄个人主页: “实事求是”专栏

过早的印度民主化与过迟的中国民主化

关 志雄
顾问研究员

  近年来,中国和印度作为新崛起的大国受到了世界的注目。两国之间的共同点不光是历史悠久和人口众多,还包括通过以市场化为中心的改革实现了经济的高速增长等,共同点颇多。然而在政治方面,坚持“一党专政”的中国与自诩为“世界上最大的民主主义国家”的印度形成了鲜明的对照。这一体制上的差异对今后两国的经济发展将产生怎样的影响呢?

  根据世界各国的经验,经济发展与发达的民主之间存在紧密的相辅相成的关系。当今基本上所有的发达国家都采用民主政治体制,而多数发展中国家普遍为一党专政等非民主的政治体制。然而,与其说是因为民主而促进了经济的发展,还不如说是因为经济发展而提高了教育水平、形成了相当数量的中产阶级,从而推进了民主的进程。20世纪80年代之后韩国与台湾的民主化进程就是很好的例子。

  如果按照民主化程度与经济发展水平成正比这一经验,在经济发展上领先一步的中国应该比印度更加民主,但实际上世界舆论的评价却正好相反。例如,美国权威的人权组织“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发布的有关2007年度世界各国公民能够享受的政治权利与公民权利的报告中,在成为调查对象的193个国家和地区中,中国列第178位,排名远远落后于位居第78位的印度。另外,在划分为“自由”(89个国家)、“有一定自由”(60个国家)、“没有自由”(44个国家)这样三个类别中,印度被归类为“自由”国家,而中国与北朝鲜等一起被归类为“没有自由”国家(表1)。

表1 中国与印度在国民政治权利与公民权利方面的比较
表1 中国与印度在国民政治权利与公民权利方面的比较
资料来源:Freedom House, Freedom in the World 2007。

  纵观“自由之家(Freedom House)”为亚洲各国所作的世界排名以及亚洲各国人均GDP在世界上的排名,很明显印度与中国分别属于过早民主化与过迟民主化的一类(图1)。由此产生的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阻碍了与其发展阶段相适应的经济政策的实施。

图1 与经济发展成正比的亚洲各国的政治权利与公民权利
图1 与经济发展成正比的亚洲各国的政治权利与公民权利
注:由于台湾的人均GDP不属于世界银行的统计对象,因此参照台湾的官方统计排列了名次。在自由之家的排名中,香港不包括在193个国家中,而是被归类为“相关地区”,不过这里以该处记录的分数排列了名次。
资料来源:依据Freedom in the World 2007以及World Bank, World Development Indicators 2006 编制。

  的确,印度属于通过普选的方式选拔国家领导人的“民主主义”国家,并且确立了立法、司法、行政三权分立,政治体制与欧美相近。但是,在经济体制方面计划经济色彩浓厚,对民间经济活动的限制也多。在这样的“混和体制”下,政府官员利用投资项目、产业发展计划与市场准入的“审批权”中饱私囊。在保护私有财产的制度还没有充分确立起来的现实情况下,选举极有可能沦为赋予腐败的政治家合法性的仪式。

  另外,由于印度过分强调个人的权利,政府征用土地变得非常困难,结果在道路、机场一类的基础设施投资方面远远落后于中国。最近印度试图仿效中国建立经济特区,但是该计划因拥有土地的农民的反对而未能付诸实施。

  为了保护劳动者的权利,印度还通过法律极大地限制解雇行为。根据印度1947年制定的劳动争议法,解雇员工、暂时下岗或者关闭工厂时,如果工厂的员工人数超过100人,则必须得到所辖政府部门许可。实际上即使提出申请,获得许可的情况也很罕见。站在雇主的立场上来分析,既然不能解雇现有员工,录用新员工就必须慎之又慎。再者,为了不受到该法律的限制,企业对扩大规模持消极态度。

  与此相反,在民主化进展缓慢的中国,出现了侵犯公民权利的问题,再加上共产主义日渐式微这一世界大趋势,进行政治改革已经成为时代的要求。

  首先,在中国采取一党专政的政治体制下,在力求发展经济的同时,存在着重视效率、轻视公平这一问题。实际上中国出现了收入差别扩大的现象,这是威胁社会稳定的重要原因。

  另外,越来越严重的环境问题变得更加难以解决。如同日本的经验所揭示的那样,要解决环境问题除了健全法制之外,市民团体、大众舆论对企业的监督、法院的公平判决同样是不可或缺的。然而在一党专政体制下,要做到这些却十分困难。

  再者,冷战结束后中国作为唯一坚持高举社会主义旗帜的大国,在国际社会上越来越被视为“异类”,在外交方面蒙受着诸多损失。

  最后,随着中国市场化经济的推进与经济的发展,社会价值观与利益呈现多样化。为此,标榜阶级斗争的传统共产主义意识形态也正失去凝聚力。为了维持政权,共产党不得不谋求新的合法性,包括意识形态在内,在对一系列政治体制进行改革的同时,还务必接受公平选举的洗礼。

  中国共产党看来似乎担心要是推进以民主化为代表的政治改革将有可能造成政治上的不稳定,但是依据国内外形势的变化来看,中国共产党更应该意识到的是不改革带来的风险与成本将会更高。

2007年12月11日
>> 日本语原文

相关文章

2005年11月15日《论述共产党执政合法性的〈中国的民主政治建设白皮书〉》

2007年12月11日登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