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蔓延与经济金融的前景

中岛厚志
顾问研究员

  本文是中岛理事长针对新型冠状病毒感染不断蔓延与今后的经济金融前景的看法。
  文章列举主要资源价格的推移、新兴国家的主权信用违约互换(CDS)推移等各种数据,解说对今后市场的影响。
  此外,还将对新型冠状病毒与金融危机的不同加以说明。

  本稿内容根据rietichannel(YouTube)(日语)总结。


  现在我来谈一谈新冠病毒感染蔓延与经济金融的前景。

世界经济将急剧恶化

  首先,从中国的情况来看,2月份的主要统计数据显示经济急剧恶化。工业生产下降13.5%、零售额下降21.1%、相当于官民投资的固定资产投资下降24.5%,均为1990 年以后公布这些统计数字以来的最差数值。此外,2月份的贸易收支出现71亿美元的赤字,形势也不容乐观。由于春节一般在1月份或者2月份,综合1-2月份的合计数据,出口比去年同期减少17.2%,进口减少3.7%,由此也可以看出贸易赤字的缘由所在。

  另一方面,从世界经济来看,景气大幅恶化的统计数字目前尚未发布。其中主要国际机构的评估中,IMF将今年的世界经济增长率由3.3%下调0.1%降至3.2%,OECD由2.9%下调0.5%降至2.4%,就中国经济,上述两家机构则给出了分别下降0.4%和0.8%的估算。这些估算虽然有一定局限,但是下滑幅度并不小。

  欧美国家在3月份后半期纷纷开始采取严格的限制外出等措施,实体经济已经出现超出预想的困难。实际上,OECD已将这种情况作为“基本状态”,同时提出了当出现感染蔓延无法控制时的“广域感染应对方案”。

  但是很遗憾,目前的状况已经接近“广域感染”,世界经济的增长率与去年相比降低了1.5%,下降了一半,中国经济增长率下滑1.8%,与去年6.1%的增长率相比虽然没到减半的地步,仍然是较大幅度的下降。不仅如此,目前资源价格出现急剧下降形势。资源价格与世界经济、中国经济之间密切相关,如果以最近低于20美元的原油价格计算,中国经济的增长率将下降7%,世界经济将下降2.9%,日本经济将下降1%,这意味着各主要经济体在第一季度或到第二季度都将出现零增长或负增长。其他主要机构也已经预测世界经济增长率将显着下降,此外,有预测指出美国的GDP将下降12%至24%,这也是按季度计算的,如果换算成年增长率,也将是负增长。

  根据世界银行发行的“疾病的流行对经济影响”,中等程度的疾病流行会使全球经济遭受年率2%的负面影响。由于新冠病毒的扩散,二战后首次所有主要国家发布出行限制而使世界经济下滑,这种疾病的流行程度已经达到了亚洲感流感的同等水平。

  过去100年中最大的流行病是西班牙流感,大约发生在一个世纪之前,非常严重,死亡人数很多,而当时尚未发明疫苗。发明疫苗之后以及可以使用抗生素之后,最严重的传染病是亚洲流感。从当前的情况看,新冠肺炎扩散预计与亚洲流感造成的经济衰退处在同一水平。眼下最大的课题是尽快阻止感染的传播,我对此表示期待。

  在经济下滑的同时,一些工业数值也呈下行趋势,其中智能手机的全球出货量预计将比上一年大幅减少,从-3.5%下滑至-7.5%。据预测,世界第一季度汽车产量也将下降10%以上。

与雷曼冲击不同的新冠肺炎冲击

  接下来,我想谈谈之前的金融危机和新冠病毒带来的冲击有哪些相同和不同之处。根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雷曼冲击发生后约六个月发布的分析,如果金融危机或经济危机情况严重,尤其是出现上次雷曼冲击类似的金融危机,经济萎缩大约要持续一年半时间,复苏也大致需要相同或更长的时间,总共需要大约三年时间才能恢复。但是,就这次而言,尽管在与雷曼冲击对比时,数值上呈现经济恶化趋势,但值得注意的是背景并不相同。

  雷曼冲击缘起金融和房地产泡沫破裂而造成的巨大冲击,且此次冲击原因完全不同,而发达国家已经针对企业的资金周转和个人收入下降采取了措施。此外,针对恢复阶段的大规模经济措施也已经备好,预计一旦疫情结束,供求就会迅速得以恢复。因此,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为需求突然减少而陷入资金周转困境的企业、部分新兴经济体以及因临时裁员而导致收入减少的人员提供支援。

  在发达国家中,财政规则严格的欧洲各国,尤其是德国都已经发布了巨额的经济救济措施。因此,当前最重要的是如何采取措施预防感染、阻止感染的扩散。在病毒得到控制之前即使采取巨额经济救济措施,在原本就无法消费的情况下也不会起到什么作用。一旦迎来经济恢复的局面,上述经济救济措施则会变得非常有效。尤其重要的是刺激消费。有消息提到政府提供现金补助,虽然有人认为现金支付可能会转为储蓄,而且各种手续办起来也花时间,但是,只要有让消费者感到切实受益的方法就是可行的。比如在日本,可以通过增加积分奖励等,使消费者能够立即意识到每次购买都比过去便宜。我认为每个国家都会强化经济救济措施。

  发展中国家也令人感到担心。尽管与主要发达国家或中国相比,新冠病毒的传播范围仍然有限,但由于资源价格(尤其是原油价格)的急剧下跌,加上为规避风险,新兴国家的资金被大量撤出。部分资源新兴国家外汇周转已经出现紧张局面。产油国也不例外,主要产油国的经常账户余额和原油价格的推移彼此呼应。当原油价格跌至低于20美元以下时,主要产油国、整个OPEC的经常账户余额将出现大量赤字。

  此外,关于主权风险有多高,目前的情况是阿根廷已经陷于债务违约状态。虽然其他国家的风险也在增加,但是与阿根廷不在同一个水平。“偿债比率”是债务和利息的支付额除以商品和服务的出口额,即与能够换汇的出口额相比,从中赚取的本金和利息有多少必须以外币偿还。阿根廷已经处于70%左右的水平,加之此次新冠病毒的冲击,外汇周转不利也不足为奇。其他国家,如土耳其、巴西等偿债比率也相对较高,虽然还不至于真正达到无路可走的程度,但是可以预期外汇周转非常紧张。

日本经济将面临破产增加和房地产价格下滑

  接下来,谈一谈日本的情况。去年第四季度,消费税上涨以及台风等的影响造成消费大幅下降,实际增长率同比下降了7.1%,陷入负增长。今年第一季度受新冠病毒扩散的影响也是负增长。 因此,专业点说就是“已经进入经济衰退”阶段。

  2008年9月雷曼冲击发生时,实际GDP急剧下降,但从细目内容可以发现销售急剧下降,库存意外增加。由于库存过剩,大量减少库存进一步增加了GDP下行压力。此次新冠病毒肆虐无疑造成外部需求下降,同时也无法提高产量,因此,估计因库存变化导致的增长率波动不会太大。相反,因受外出限制而造成的消费减少目前在很大程度上压制了全球主要国家的经济,这是源于生产和人员无法聚集的消费下降,因此,在新冠病毒得到控制之后,有可能大幅反弹。

  目前,民意调查已经先于经济统计公示。根据3月9日发布的“经济观察家调查”,用于判断2月份现状的DI较上个月下降了14.5个百分点,跌幅排在自2001年8月该调查开始以来的第三位。最大的一次是东日本大地震,第二次是2014年4月提高消费税。前两次大跌都在三个月内恢复到与以前相同水平。尽管此次需要先控制住病毒感染的传播,但是由于主要经济措施已经出台,因此我认为可以与过去两次一样得到恢复。按地区来看,东京都的跌幅最大。

  关于2月份下半月以后企业的景气情况,日本商工会议所发布的“早期景气观测调查DI”显示,由于消费税上涨造成的主要行业本已下滑的“零售”的恢复不畅,而在所有行业整体大幅下跌的情况下,由于建筑业大多执行的是长期订单并有一定的建筑周期,因而受到的影响相对较小。

  目前,政府已经着手研究实施重大经济措施,首先,针对生活困难人口以及资金周转困难的企业优先进行紧急援助。政府已经出台了三项措施,第一项已经拨款153亿日元用于紧急援助,第二笔款项将也将用于化解新冠冲击的影响,第三笔款项将用于解决新冠病毒感染蔓延得到一定控制之后,将以现金支付等形式支持经济,促进经济尽快复苏。在此同样重要的是采取刺激消费的措施,以达到立竿见影的效果,而且提供的补助不用于储蓄而要增加支出。

  本来即使在感染蔓延得到控制之后经济迅速复苏,企业破产也会增加。从现状来看,企业破产的数量每月约为700家。预测值显示,在过去五、六年间由于采取了一定措施,即使盈利能力较差的企业,破产的数量也不多。但是,目前许多盈利能力较差的企业大多是一些经年老企业,许多企业经营者年龄在70岁以上,老龄化严重。尤其是1984年以前成立、长期雇用员工在1-5人的企业有64万家,1984年以前成立、没有长期固定员工的企业有61万家,合计1/3的企业为微型企业,多数公司的经营者年事已高。即使面向此类企业提供无抵押贷款和不必偿还的贷款,失去继续经营企业愿望的经营者也会不断增加,企业破产数量也将增加。

  此外,人们担心房地产价格也将承受巨大的下行压力。 纵观大都市地区,尤其是东京的房地产市场,过去10年中东京的普通劳动家庭的年收入增长了约10%,而公寓的价格却上涨了40%以上。 因此,即使未来的经济复苏,例如,东京奥运会推迟以及今年春季涨工资斗争的失败,已经出现工资无法上调的动向,因此在收入没有提高的情况下,房地产价格别无选择,只能下调。近年来,日本的房价指数一直在适度增长,而与此相关的货币数量的增长却趋于停滞,房价的下行压力有可能进一步加强。

市场规避风险,美元升值

  最后,谈一谈对市场的负面影响。目前,全球性股价急剧下降,新兴国家的股价也已经随美国股价出现相应程度的下降。日本TOPIX的各行业股价细目显示,钢铁类股价跌幅最大,这主要是由于全球性(以中国为中心)汽车产量下降,导致库存积压。另一方面,尽管制药行业的股价到目前为止一直处于高位稳定状况,但目前仍比精密机械下跌更多。在精密机械领域,存在对5G的需求,而且由于新冠病毒感染扩散,远程办公在全球范围内不断扩大,相关设备以及这些设备内载的半导体部件等的需求将继续稳定增长,使得精密仪器股价跌幅有限。

  目前股票下跌情况与雷曼冲击时类似。而且,由于病毒感染传播尚未得到控制,所以从美国今后感染传播的严重程度来看,仍有下跌空间。此外,当前对美国股票价格有重大影响的主要经济指标显示,原油价格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影响美国股价。美国本身是世界上最大的石油生产国,原油价格反映世界经济趋势,这与全球经济增长放缓以及美国经济增长放缓密不可分。由此可以看出,伴随原油价格的急剧下跌,美国的股价也将大幅下滑。

  另外,从主要货币对美元的汇率走势来看,基本上是美元一枝独秀,处于升值趋势。过去,当风险增加时,日元和瑞士法郎经常与美元一起被收购而升值,但是这一次日元下跌,瑞士法郎对美元的汇率也走低,只有美元被收购。此次风险是全球性的,在哪里寻求最终的安全资产,既不是日元也不是日本,还是美元。这种状况持续多久取决于病毒感染蔓延和世界市场对危机的认识程度。

  最后,新兴国家的股价同时下跌,但是中国的上证股价相对跌幅较小。这其中有多种因素,但我认为新冠病毒在中国迅速传播,同时也较快得到了控制,从整体上来讲股票价格的下跌没有那么惨重。另一方面,与阿根廷相同,巴西和俄罗斯等新兴市场早在年初股票价格就开始下跌。上面我提到了阿根廷,在此不加赘言。俄罗斯是一个产油国,受到原油价格下跌的强烈影响。巴西则拥有大量外债。到目前为止,俄罗斯的经常账户一直处于高盈余状态,还本付息的出口权重相对较小,因此情况与阿根廷有所不同,但是在国际市场上,与巴西等国同样令人不安也是缘于市场和股票价格的下跌。

  我的话到此为止。非常感谢。

2020年4月23日登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