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通货紧缩经济与劳动市场关系的思考

鹤光太郎
研究项目主任、教职研究员

  此次众议院大选极为罕见,不仅在小选区制度下有12个政党参加竞选,而且有几个政党在竞选纲领中写进了货币政策手段(设定物价目标、购买外债等)和日本银行的作用(修改日本银行法、与政府缔结协定)。如果是经济专家讨论尚不足为奇,但这些问题成为一般国民在选择把下届政权托付给哪个政党时的争论焦点,则是史无前例的。由此可以看出,通货紧缩和日元升值长期持续这种毫无变化的状况已经引起了各个阶层广泛的焦虑。

仅靠货币政策无法从本质上解决通货紧缩

  但是,货币政策和日本银行的作用成为议题这种状况会给国民带来错觉,似乎货币政策可以像“魔杖”一样自由自在地操纵日本经济。日本银行购买高风险资产作为最后手段不失为一种大胆的货币政策,然而这种风险一旦以损失的形式出现,政府就不得不予以补偿。包括财政法原则上禁止的(注1)日本银行直接购买国债在内,货币政策越“大胆”越意味着货币政策无限接近财政政策。而且,利用货币政策引导日元贬值是传统的以邻为壑政策,可能引起外交摩擦。这些情况尚未充分得到国民的理解就成为经济政策的第一选择,与当初民主党断言“只要减少政府浪费,就可以节省出16万亿日元用来实施儿童补贴等新政策”,并获得大选胜利时一样,不能不使人感到“危险”。

  通货紧缩不仅仅是货币政策的问题,恐怕还有各种各样的因素对通货紧缩经济产生影响,而且通货紧缩经济也会对这些因素产生影响,使分析变得困难。对于经济来说,物价像“体温”一样是测量健全性(健康)的指标。因此,以人体为例,虽然体温低,但不分青红皂白地提高体温的治疗方法肯定对身体没有好处。如果不问身体的哪个部位有问题,不从整体上寻找体质上的问题,就不能从根本上解决。

  笔者在思考通货紧缩问题时无论如何无法忽视的是劳动市场,尤其是围绕工资的环境变化。与现在相反,日本经济在70年代与通货膨胀问题搏斗得出的教训是,为了抑制通胀预期应如何阻止通胀与工资互动循环上升。第一次石油危机时,随着急剧的通货膨胀工资也大幅度上涨,又导致了进一步给通货膨胀火上浇油的结果。出于对这一时期的反省,在第二次石油危机时,劳资双方都认识到贸易条件恶化导致了实际收入流失海外,接受了实际工资下降,克服了石油危机。在笔者的记忆里,这个经验是笔者曾于80年代作为政府机关的经济学家开始学习时首先应知道的日本经济最重要的教训之一。

  如果把这个教训应用于现在的通货紧缩情况,就可以得出结论,之所以持续通货紧缩,也就是不产生通胀预期,是因为没有工资上涨预期。工资上涨率通常与宏观经济的名义增长率相关,也必定受就业体系变化的影响。除了年轻一代,日本的长期就业并未发生很大变化,但是在改变以往的论资排辈和能力工资,引进职务工资、贡献工资和成果主义,进而取消定期加薪等的动向中,显示工龄与工资之间关系的工资履历在过去大约20年间一直趋向平缓(注2)。也就是说,论资排辈型工资体系确实在逐渐减弱。而且,原来没有享受论资排辈待遇的非正式就业增加到整个就业的三分之一,就业体系的整体结构越来越难以期待将来工资持续上涨。以前,通过每年春季的总罢工,主要产业工资上涨会产生波及其他产业和企业的效应,但是现在连春季总罢工这一词语都已经变得有名无实。

  那么,为了形成通胀预期,是否应采取强制性提高工资的政策呢?举例来说,对提高最低工资的分析表明,这样的政策会使接近最低工资水平的员工失业,或者即使不失业,也会由于企业收益恶化,劳动成本向物价上涨转嫁,损害消费者利益等(注3),可能对经济产生许多副作用。这与前述为形成通胀预期而加重货币政策负担的做法具有共同之处,会产生各种各样的风险和副作用。

掌握日本经济命运的关键是通过努力可以得到回报的就业体系

  那么应该怎样做呢?曾经是论资排辈型工资的理论基础的能力资格制度现在已经不得人心,但是不应忘记,能力会随着工龄逐渐提高的“原理”曾经使劳资双方对以终生雇用为前提长期培养员工能力的激励机制深信不疑。以能力为基准,如果认为能力不会下降,那么工资也只升不降,看上去就像论资排辈。如果实行职务工资,那么只要职务相同,工资也不变。如果采用贡献工资,一旦贡献发生变化,工资就有可能下降。现在工资制度正在从“只要不断努力工资必然上涨”向“工资未必上涨,甚至可能下降”转变,这或许是劳资双方都从长期培养能力的做法逃离的结果。无论正式员工还是非正式员工,在漫长的人生中,怎样提高每个人的能力和人才资本,如何重新构建只要面向未来努力进取就肯定可以得到回报的就业体系,是日本经济长期命运的关键,同时也可能出人意料地成为摆脱通货紧缩经济的契机。

  从近几年来的经济讨论可以痛感“搜索犯人”和“依赖他人”式的讨论太多。其中一直悬而未决的提高消费税问题通过三个政党达成协议得到了解决,令人感慨颇深。我们只有偿还过去的“欠债”,在忍耐“重负”甚至是“疼痛”的同时,磨练每个人的能力,坚持不懈地努力,才能期盼提高生活水平。希望新政权制定并实施这种“脚踏实地”的政策。

2012年12月18日
脚注
  1. ^ 财政法第5条规定:“发行任何公债,均不得由日本银行购买;关于借款,不得从日本银行借款。但如有特别理由时,在经国会批准的金额范围内不受此限。”应注意对例外的规定。
  2. ^ 例如RIETI政策研讨会“工资、待遇改革与‘3.11后’的就业和劳动政策”,请参看川口发言(http://www.rieti.go.jp/jp/events/11120201/pdf/1-1_kawaguchi.pdf)(日文)
  3. ^ 关于最近的分析报告,请参看劳动市场制度改革PJ讨论会“最低工资改革”的各个发言(http://www.rieti.go.jp/cn/events/12091101/info.html),尤其是笔者发言(http://www.rieti.go.jp/jp/events/12091101/pdf/1-1_tsuru.pdf)(日文)

2012年12月18日登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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