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业棒球（重组）问题的本质

　　本文写于10月10日。这一天是“体育日”，是为了纪念1964年东京奥运会开幕日而设立的。然而奥运会并非是“体育仪式”，而是“体育运动仪式”，但为什么要定为“体育日”呢？时至今日，本人无意指责“将体育与体育运动混淆起来的愚蠢”，但日本对体育运动的认识就是这么简单，而且缺乏此方面的哲学与理念（最典型的就是不做任何教导，就简单地让运动员宣誓说“遵循运动员精神……”）。这正是现今体育运动问题的根源所在。

　　“职业棒球重组问题”中也透露出“对体育运动的轻视”。被称为“业主”的一群绅士们，是否在自己的正业上也进行着“不诚实的经营”呢？他们不会的。所以我们只能认为，就“因为是棒球”，而且“因为是体育运动”，他们才轻视这种经营活动。不单是笔者一个人指责他们“不诚实”。9月8日，球员工会被“驳回上诉”时，法官曾提到“经营者方面态度不诚恳”。也就是说，这是被官方认可的评价（顺便提一下，在此次驳回上诉的同时，法官的判决还包括，一是“认定球员工会为工会组织”，二是“认定合并问题是进行团体谈判的原因”，这个判决将载入史册，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在“避免罢工”方面，“舆论”虽然起了很大的作用，但上述判决的影响更大。）

　　如要将“争论”建设性地向“解决课题”的方向进行引导，就必须对“论点”加以整理。我们在此要探讨的并非是“对症疗法”，而是“彻底根治”。对于“罢工是否恰当”、“棒球队的数量”、“一个联赛组织还是两个联赛组织”等问题的探讨，只是表面层次的“对症疗法”。无论怎样回答这些问题，都不会祛除病灶。相同的问题仍然会再度发生。我们必须认识到，历时三个月的风潮所暴露出来的，是“职业棒球”的“产业改革/复兴问题”。很明显，当前需要“重新设计制度”。

　　既然现行制度存在问题，就有必要正确地掌握住（结构性）问题的所在。成为导火索的“近铁经营破产”、“与欧力士的合并”等问题，对于“整个产业的制度改革”这个根本性的问题来说，它们只不过是一个起因而已。

　　第一要明确这样一个事实。就是这种“职业棒球问题”的产业问题并不是一夜之间出现的，而是长期存在的，且一直受到议论。翻看一下《职业棒球啊！》（日经商务文库2002年出版），就可以发现，它几乎涵盖了目前暴露出来的所有问题。真正的问题是在于“为何心知肚明却不进行改革？”上。“讨论”与“实施execution”是两个不同的问题。后者既非文学问题，也非学术问题，多半是属于政治问题，是需要不同立场的能力和能量的。

　　第二，如果属于产业经营问题，那么需要将“做什么好”和“是否得当（善恶）”的问题进行区分。追查原因的目的若是为了找个替罪羊，那么是丝毫解决不了问题的。在体育运动的问题上，人们往往容易进行情绪化的争论，如果真正要进行建设性的、具有现实意义的探讨，就必须避免这一倾向。

　　多年来一派繁荣的“职业棒球”产业，存在着非同寻常的积弊。一旦人们开始议论其“有问题”，有识之士们的“积年之怨”就会如决堤的水喷涌而出。但是，从昔日的怨恨出发的意见，并不会起到建设性的作用。实际上，在“职业棒球”问题上，几乎所有的人都能提出自己的见解。“街谈巷议”，左右均可。但如果作为“产业经营问题”来探讨的话，便自然而然地显得可论者的微乎其微了。

　　但上述的说法并不意味着“建议球迷加入讨论”。有球迷的存在，才会有棒球的生存，是球迷当然就要“说句话”。作为产业经营，在它应该考虑的“Stakeholder（基本利益参与者）”中，球迷是最重要的，这是毫无疑问的。但笔者希望大家知道，将球迷的感受当做产业，“如何在制度上将其加以体现”，是一个极其专业的范畴。

　　第三，如果要“根治”，就必须采取与“课题解决”相适应的有效程序。以下是传统的流程：

1. （共同）认识事实：问题的提出
2. 确认课题：对事实1的评价及寻找原因
3. 在选择上的斟酌与探讨：寻找解决课题的方法（经常采用的是动脑会议（Brail-Storming）的方法）
4. 优先权：确定上述3中所提方法的优先顺序
5. 实施
6. 反馈

　　此次问题的导火索是“近铁猛牛队”的经营破产。问题的提出是“每年约40亿日元的赤字令人为难”，这与流程1相符，但提出的方式是错误的。“令人为难”是感慨，但并不是事实。商业中的事实必须是数字数据。而且“约40亿日元的赤字”的提法作为事实来讲并不充分。只有摆出资产负债表等财务报表，方可“了解事实”。要是没有正确了解事实，就无法进入下一步，即流程2，从而难以有效地解决课题。“经营困窘”、“观众少”等说法都是感觉层面的东西，这可以当做是问题的提出，但要正确地解决课题，必须将感觉层面的东西提升为“准确了解到的事实”。

　　要“根治”“病态的职业棒球”，必须采用“制度设计”这种手术方式。例如，在目前的混乱局面中，很多人都抱有“协会主席到底在做什么”这一疑问。但问题并不在于协会主席是何许人也，而是在于“制度”，即“协会主席的使命和权限”。当然，《职业棒球啊！》（前述）中已将这一问题作为最重要的课题进行了描述。

　　第四，在职业体育运动产业的“制度设计”上，最基本的一点就是认清和掌握“基本利益参与者”（围绕这一点，笔者在本栏目发表的文章中曾经有过涉及）。在“基本利益参与者重视型经营”中，尤其不可欠缺的是“经营的透明性”和“决策程序的透明性”。这些都是与第五个观点，即“公司治理”相关的问题。所谓“治理”，最根本的就是明确“责任的所在”。并且，“责任的所在”与“成果的定义”是管理中最必要的基本要素。既然是把体育运动这种“公共性”的“文化”作为一种产业来经营，那么为了保证其具有“公共性”，就必须确保“经营的透明性”。

　　第六，“公共性”和“与地方之间建立密切关系”的问题。“地方”作为体育运动产业的“基本利益参与者”，其重要性已经逐渐被大家认可。既然要努力“与地方之间建立密切关系”，就必须做到“经营的透明性”。

　　将“地方”规定为重要的基本利益参与者，这个工作应该在目前进展中的“新加盟申请”里体现出来。关于首次加盟“J联赛组织”时，其章程上规定在9月30日以前提出申请，2个月内将以书面形式通知其是否可以加盟。审查项目中涉及很多内容，其中与“地方”的关系是最重要的项目之一，联赛组织将前往当地，听取该自治体的意见。这样就可以知道，是否可以确保优先使用体育场地（包括场地使用费的优惠），是否可以利用公报进行通报（新泻县在此方面利用得比较多），以及与自治体地方性活动之间的联系等。此外，与“当地经济界、商业街”、“当地媒体”、“赞助机构”、“当地银行及信用金库”等的关系强化也是一个重要的确认项目。

　　在“新加盟”这一工作中，直接显现出了联赛组织的哲学。所谓“章程”，基本上就是一个“排除”的逻辑。但是，在“章程的适用”方面，具体情况各不相同。“J联赛组织”是由于“满足该项目的具体要求就可以加入”，因此，在申请前，事务局会进行“指导”，以便使申请能够得以通过。决不是等别人上门来“申请”之后，再公平性地审查其是否符合“章程”。“公平的审查”在根本上是意味着“公平的排除”。

　　第七，“了解体育运动产业”与“认识基本利益参与者”。如果搞错了对基本利益参与者的了解/认识，那将是致命的错误。我们可以拿“竞赛对手”这种基本利益参与者为例来研究一下。“既然是资本主义国家，那么各球队要是不在经营上也进行竞争的话那才奇怪呢。”——这种指责听上去很正确，它往往被用来当作是否定“共同管理电视转播权”的论据。但用在体育运动和联赛产业上并不妥当。岂止是不妥当，应该说是一种“原理性的错误”。它将体育运动方面的商业活动所特有的“竞技中的竞争”和“经营中的协动”混为一体，读过笔者登于8月份“专栏文章”中的文章的读者应该可以理解这一点。“比赛（这种商品）”无法单方面生产，要生产出高品质的商品（比赛），比赛的对手也必须具有较高的水平。也就是说（可能有点重复前面说过的话），所谓“比赛中的竞争者”，是与“生产中的协动关系”联系在一起的。

　　各种数据同样证实，“竞技力”与“财力”根本上是呈正“相关关系”的。一直以来，为了能够在比赛中与巨人队对阵，其他球队都努力提高战斗力，始终负担着“与竞技力相匹配的”成本。其结果是“巨人之战成为了高品质的比赛”。尽管如此，在作为成果的“巨人之战的转播权收入”的比例分配上，巨人队的比例却占绝对优势。这就是“不平衡的结构”。只靠“巨人”自己的经营努力，是不可能营造出“巨人之战”的魅力的，因为为“打败巨人”而“增强战斗力”的其他“中央”球队也承担了提高“巨人之战”比赛水平的成本。所以说，参与比赛竞争的公司在经营上是伙伴。同样，为了维持与“中央联赛”的抗衡状态，“太平洋”也负担了相应的成本，维持着职业棒球这种联赛产业的存在。这才是形成“近铁赤字经营的成本面的结构性主因”。（如果有人对此持怀疑态度，可以问一下近铁的经营管理层：“为什么在赤字的情况下，还向球员支付高额的年薪？”他们只能回答说：“为了赢球。”）假设出现赤字的球队，几乎都为了收支平衡而过度削减选手的工资，其结果必将造成球队战斗力的大幅下降。这将会降低游戏品质，抹杀人们的参与兴趣，并将使联赛丧失魅力，使联赛的整体产业实力下降。

　　如果了解了这种“产业结构”，就会发现，以实现“财力均衡”与“竞技力均衡”为目的的制度，对于产业的健全发展来说必不可少。实际上，以往的体系一直缺乏这一点，呈现出“巨人队才是永远的自由撰稿人”的结构。因此，将“转播权的共同管理”与“自由撰稿人”联系在一起的说法，可以说这是由于不了解体育运动联赛产业的结构而导致的。如果对问题进行结构性分析，就会清楚地看到，“改革”的方向应该是职业体育运动产业原本该有的形式，也就是将“共存共荣的平衡”“如何进行制度化”。

　　第八，“制度化”的问题。从强化和明确职业棒球协会主席的权限入手，加强对联赛组织整体的治理，这是今后制度改革所无法回避的问题。

　　第九，贝多芬有“欢乐颂”，棒球也有终结篇。在此暂且以William.Bridges的名言做为结尾吧。他在著作《Transition》中阐述了“结局”比“开始”更为重要的问题。为了有效推进改革，从何入手开始“改革”的确很重要，但认清现存制度的“终结”，是对推进“改革”更为重要的。对于“职业棒球”的制度改革来说，这话已经说得够直白了吧。

　　10月26日，将召开以本栏目所定课题为主题的BBL。由于受会场所限，这将是一个非公开性的研讨会。会议记录将于日后登载于HP上，希望有兴趣的同仁阅读。

　　最后，笔者将于本月底离开RIETI，这将是最后一次为本栏目供稿。谨祝各位读者工作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