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入差距扩大会给经济增长带来不良影响吗？

　　全球金融危机以后，全世界对收入和财富差距的关注度上升。正如巴黎经济学院教授托马斯·皮克迪在《21世纪的资本》一书中所论述的，从20世纪末开始，收入差距在全世界扩大。

　　收入差距扩大的原因之一是无法事先防范的各种风险在人生的各个阶段袭击个人。如果风险无数，那么运气最好的人和运气最差的人之间的差距就会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扩大。伦敦经济学院教授玛丽娅·克里斯蒂娜·蒂娜尔蒂在2015年的论文中调查了产生收入差距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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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入差距扩大会给经济增长带来影响吗"这一议题也受到了普遍关注。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研究人员正在研究收入和财富差距给经济增长带来不良影响的可能性。

　　OECD的菲德利科·辛加罗先生在2014年的论文中指出，过去30年期间大部分OECD成员国的收入差距扩大，收入差距抑制了经济增长率。辛加罗指出，社会底层的人们收入减少时往往会缩减教育投资，所以收入差距扩大会导致社会整体的教育投资量减少，延迟经济增长。因此通过税制和社保政策缩小收入差距，只要政策设计适当就不会阻碍经济增长。

　　IMF的乔纳桑·奥斯特里先生等人在2014年的论文中也提出了同样的结果，他们使用IMF的最新数据进行了研究，发现收入差距扩大造成中期经济增长下降。而且为缩小收入差距的再分配政策对经济增长基本上没有产生负面影响。

　　这些研究结果颠覆了迄今关于缩小收入差距与经济增长的常识。以往认为，为缩小收入差距实施优厚的再分配政策需要提高税率，会导致经济活动恶化、增长下降。也就是说，以往一直认为缩小收入差距与经济增长是二律背反的关系，但是OECD和IMF的研究明确地显示出这一定论可能是错误的。数据表明，"适当推进缩小收入差距可能不会阻碍经济增长（甚至有可能提高经济增长）"。

　　本专栏（http://www.rieti.go.jp/cn/papers/contribution/kobayashi/54.html）2015年2月16日曾经介绍过，自从美国哈佛大学教授罗伦斯·萨马斯于2013年提出了长期停滞学说（Secular Stagnation）以来，引起了关于欧美经济陷入了长期低增长的热烈讨论，有研究指出，近年来的经济动向和金融危机导致收入差距大幅扩大是长期停滞的原因（美国布朗大学副教授高迪·艾加特松2014年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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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入差距扩大为什么会导致经济增长率下降呢？OECD和IMF的研究重视的是教育和技术等"供给"能力下降的原因，但需求缩小的原因也应该是一个问题。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教授阿迪夫·米安和芝加哥大学教授阿米尔·莎菲合著的《House of Debt》（2014年）一书认为，家庭经济债务的膨胀（这是财富差距扩大的一种形式）使美国经济变得脆弱。书中没有提供明确的模型，但他们似乎认为家庭经济的过剩债务导致了消费需求等"总需求"的下降。

　　笔者思考了与米安教授等人的实证结果相符合的理论解释。金融危机等导致多数家庭背负了过剩债务，这些家庭发生了"借款制约"问题，为日常支出可借入的资金减少，即财富差距扩大的结果发生了借款制约问题。其结果使背负过剩债务的家庭减少消费需求，导致经济整体的总需求下跌。

　　在以往的经济学模型中，一般认为过剩债务带来的需求下跌只是暂时现象，需求低迷不会长期持续。但是现在发现，像运转资金这样的短期贷款一旦受到制约，就会发生米安教授等人指出的长期需求下跌。

　　当金融危机导致财富差距扩大，发生借款制约问题时，总需求就有可能长期停滞。换句话说，通过再分配财富（此处指削减过剩债务），或许就能缓解借款制约，扩大总需求。这意味着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等宏观经济政策作为改善经济的机制，可以成为再分配财富的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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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实际上，在承认货币政策的有效性的基础上重视再分配渠道的研究学者最近有所增加。例如普林斯顿大学教授格利戈·卡普兰、副教授本杰明·摩尔、纽约大学教授乔万尼·维奥兰迪在2016年的论文中提倡"异质代理型新凯恩斯主义（HANK）模型"，以此作为分析货币政策的新框架。

　　在以往的货币政策分析中，作为标准模型的一般性新凯恩斯主义模型假设在人与人之间不存在财富差距，并以此分析货币政策。HANK模型则认为人与人之间存在财富差距，这个差距和拥有资产的差异对货币政策的效果产生巨大的影响。

　　在一般性新凯恩斯主义模型中，货币政策通过上调和下调利率来发挥作用（利率渠道），其机制是利率下调时，增加借款和设备投资的企业增多，总需求也增加。但是金融危机后的日美欧发达国家，利率已经接近零，无法再下调，因此很难设想货币政策利用利率渠道发挥作用。处于这样的时代，出现了主张货币政策通过一种可称之为缩小财富差距的再分配渠道发挥作用的研究，令人深感兴趣。

　　普林斯顿大学的马卡斯·布鲁纳梅亚教授和尤里·萨尼科夫教授也在2016年的论文中提出了货币政策可以通过资产分布的变化发挥作用的理论，他们设计的模型特点是明确地考察了货币这一资产。

　　在一般性新凯恩斯主义模型中，假设"不存在作为资产的货币"（为了简单化），但布鲁纳梅亚教授等人重视货币和其他资产的选择问题。如果央行增加货币供给，货币就会贬值，其他资产的价值就会相对上涨。因此通过资产选择的渠道可以使货币政策发挥作用。

　　如上所述，认为财富差距会给经济增长和货币政策带来巨大影响的看法，在构思今后的经济政策时也许将发挥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