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特别专栏:2017年日本经济展望

贸易保护主义为什么会在大选中获得支持?

伊藤万里
研究助理

“自由贸易可以使所有国家受益”

  1817年英国经济学家李嘉图在《经济学及赋税原理》一书中,根据"比较生产成本理论"从理论上得出上述结论。

  其后在经过正好200年的2017年,英国决定退出欧盟,提倡极端贸易保护政策的特朗普当选下届美国总统,人们忧虑接下来贸易保护主义将会向全世界蔓延。为此,本文将考察为什么贸易保护主义通过大选得到了扩展。

大众对"贸易利益"持怀疑态度

  本次贸易保护主义抬头经常与民粹主义(populism)相提并论。但是对于贸易政策,多数选民基本上同意推进贸易自由化。例如在美国,各种民意调查都显示,无论民主党支持者还是共和党支持者,经常有超过半数的人回答贸易是有益的。根据The Chicago Council on Global Affairs 2016年6月对大约2000人实施的调查,有60%左右的人回答贸易有益于美国的经济和企业。但另一方面,对于贸易是否有利于美国国内增加就业岗位的提问,做出肯定回答的人数比例下降至40%左右。由此可见,即使认识到全球化和贸易有利于整个经济,但很多人对其效果持怀疑态度。据Pew Research Center(皮尤研究中心)对日本的同样调查报告,日本人也与美国人一样持怀疑态度(注1)。

  对贸易政策的态度因所受教育和收入不同而异。越是高学历高收入的人越倾向于同意贸易自由化。据报道,在此次美国总统大选中,学历不高的低收入蓝领阶层大多把选票投给了特朗普。这种投票行为可以说与理论相符合。根据斯托尔珀·萨缪尔森定理(The Stolper Samuelson Theorem),在拥有需要投入众多高技能劳动者的产品优势的国家,贸易自由化带来出口扩大使高技能劳动者密集型的产品价格上涨,高技能劳动者的工资也随之提高;与此相反,低技能劳动者因贸易自由化而面临与进口产品的竞争,产品价格及工资可能下降。因此,有望提高工资的高技能劳动者欢迎贸易自由化,低技能劳动者则反对贸易自由化是可想而知的。实际上,美国的实证分析也显示出,受教育水平越低的人越欢迎限制贸易措施(Scheve and Slaughter,2001;Blonigen,2011)。

"无明确缘由地"反对

  研究还表明,个人经济属性之外的各种因素也产生影响。笔者与富浦英一(一桥大学)、若杉隆平(新泻县立大学)、椋宽(学习院大学)等各位教授合作进行的实证分析发现,人们对贸易自由化赞同还是否定不仅取决于年收入、受教育水平、职业、年龄、性别等个人属性,还受居住地区属性的影响(伊藤等,2014)。居住在农业人口多的地区的人,即使不从事农业,也倾向于反对贸易自由化。他们处于该地区经济环境中,会感到自己也可能间接地受到某些影响,产生莫名的不安。因此要想推进贸易自由化,必须同时考虑搞活地方经济,支援地方参与出口等。

  令人深感兴趣的是,研究还发现,导致人们希望维持现状的心理偏见与支持贸易保护主义政策相关联(Tomiura et al.,2016)。喜欢维持现状的人往往无意识地采取选择贸易保护主义政策的行动,在面对赞成还是反对自由贸易协定时很可能"无明确缘由地"反对。为了打破这种状况,需要提供正确的信息,了解自由贸易协定的内容、效果,现行关税等贸易保护政策给国民带来了多少负担等。在美国,缺乏了解或不正确的信息也有可能引发人们的贸易保护主义。例如2016年9月政治媒体POLITICO和哈佛大学实施的问卷调查指出,回答知道或听说过TPP的美国人只占29%,而且令人惊讶的是,其中有61%的人错误地以为TPP成员国中包括中国。(注2)。

为"打赢选战"的贸易保护主义

  政治家在选举时打贸易保护政策牌并不少见。在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中,在担任国务卿时期曾经力推TPP的希拉里也在选战时摇身一变,大谈有必要重新谈判。实际上奥巴马总统也在2008年总统大选时提出重新谈判北美自由贸易协定(NAFTA),但是在当选后态度却180度转弯。日本也一样,我们对2012年的众议院选举记忆犹新,自民党公开承诺反对TPP,选举后却表明参加TPP谈判。大概是选举的竞争压力导致政治家在选举时倒向贸易保护主义。实际上,有实证研究结果表明,选举的压力影响了政治家的政策选取。例如美国每两年有三分之一的参议员换届选举,面临换届选举年份的参议员比非换届选举的参议员倾向于贸易保护主义(Conconi et al.,2014)。

  还有人认为,选举竞争的激烈程度也会影响政策选取。在选举中以远超第二位候选人的优势当选的议员倾向于选取需要实施改革的较具创新性的政策,与此相反,以较少得票当选的议员容易提倡较稳健的政策(Lee ar al.,2004;Albouy,2011)。笔者从维持现状的观点,把维持关税等贸易保护政策视为稳健,把推进贸易自由化视为需要实施改革的创新性政策,对2012年众议院议员选举的候选人进行了分析,经过统计发现,与以较大优势当选的候选人相比,位于当选线或落选线上的候选人倾向于反对贸易自由化,或持保留态度(Ito,2015)。统计显示,位于当选线或落选线上的候选人为获得选票而拉拢少数派,因而容易倒向贸易保护主义,即便在城市地区也有可能出现贸易保护主义的政治家。在势均力敌的美国总统大选中,候选人相继表明反对TPP的立场,或许就是因为这种机制发挥了作用。

  贸易保护主义的抬头在2007–2008年美国次级房贷问题引发的世界金融危机之后也出现过。当时为了保护国内生产者免受激烈的经济冲击而出现了保护政策,但是以世界贸易组织(WTO)为中心遏制贸易保护主义的努力,可以说基本上都取得了成功。不过,此次通过总统选举得到国民支持的情况稍有不同,抑制"通过选举获得民意支持"的贸易保护主义绝非易事。2017年欧洲各国也将相继进行国政选举,3月有荷兰大选,5月有法国总统选举和议会选举,9月有德国联邦议会选举,高举反欧盟旗帜的激进势力抬头使人感到忧虑。要想抑制贸易保护主义抬头,重要的是在地区、国家和国际社会的所有层面互通和了解驱使国民和政治家倒向贸易保护主义的各种力学因素。

2017年1月6日
脚注
  1. ^ 详情请参阅下述网址及文章。The Chicago Council on Global Affairs “Actually, Americans Like Free Trade”(https://www.thechicagocouncil.org/publication/actually-americans-free-trade), Pew Research Center "Faith and Skepticism about Trade, Foreign Investment" (http://www.pewglobal.org/2014/09/16/faith-and-skepticism-about-trade-foreign-investment/).
  2. ^ 详情请参阅下述文章。POLITICO-Harvard T.H. Chan School of Public Health Polls "Americans' Views on Current Trade and Health Policies" (https://www.hsph.harvard.edu/horp/politico-harvard-t-h-chan-school-of-public-health-polls/)
参考文献
  • 伊藤万里、椋宽、富浦英一、若杉隆平(2014),“个人对贸易政策的选取与地区间的差异性:根据1万人问卷调查的实证分析”,RIETI工作论文14-J-052。
  • Albouy, D. (2011). "Do Voters Affect or Elect Policies? A New Perspective, with Evidence from the US Senate" Electoral Studies, 30, 162-173.
  • Blonigen, B. (2011). "Revisiting the Evidence on Trade Policy Preferences"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85, 129-135.
  • Conconi, P., Facchini, G., & Zanardi, M. (2014). "Policymakers' Horizon and Trade Reforms: The Protectionist Effect of Elections"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94, 102-188.
  • Lee, D. S., Moretti, E., & Butler, M. J. (2004). "Do Voters Affect or Elect Policies? Evidence from the US House"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119, 807-859.
  • Scheve and Slaughter (2001). "What determines individual trade-policy preferences?" 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54, 2001, 267-292.
  • Tomiura, E., Ito, B., Mukunoki, H., and Wakasugi, R. (2016). "Individual Characteristics, Behavioral Biases, and Trade Policy Preferences: Evidence from a Survey in Japan" Review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24(5), pp.1081-1095.

2017年1月23日登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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