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特别专栏:2009年

将经济危机转化为完善社会保障基础的契机

中田大悟
RIETI研究员

  突如其来的金融经济危机迅速波及到全世界,在这次危机中日本应该解决的课题是什么呢?现在,日本的应对措施虽然在规模等方面存在若干差异,但在进一步放宽金融和扩张性财政政策的方向上,可以说与欧美的应对措施是一样的。但是,日本一定也有自己独特的课题。

今后我们将走向何方?

  在最近的10年里,特别是前年夏天,次级房贷的违约率急速上升以后,关于世界经济究竟发生了什么问题发表了各种各样的分析,对于还不清楚的问题,今后也仍会继续进行分析。至少在这10年间,靠IT泡沫和房地产泡沫支撑的美国的旺盛需求吸收了亚洲和新兴国家的巨额储蓄,世界经济虽然摇摇欲坠,却因此保持了均衡。但是,在这一全球性不平衡得以持续的背后,人们低估了包括证券化的次级房贷等金融衍生产品的风险。次级房贷相关的金融衍生产品在全世界泛滥,危机一爆发,金融衍生产品这块“毒馒头”动摇了金融市场的基础。

  今后世界经济会走向何方呢?美国政府和联邦储蓄委员会(FRB)及时而大规模的应对措施防止了此次危机陷入大恐慌。确实,金融市场摆脱了暂时的恐慌状态,让人稍稍感到安定(尽管仍旧一片混乱)。但是,根据以往的经验,房地产泡沫对实体经济的影响很容易长期化,美国经济无法像以前那样继续吸收全世界的过剩储蓄,可以说世界经济面临着彻底的结构改革。

  在这种情况下,有以下两点问题。首先,世界经济偏离了迄今的稳定均衡状态,会开始寻求新的稳定均衡,那么所谓新的稳定均衡,是指一种什么样的世界经济呢?很多人设想通过过度储蓄的亚洲和新兴国家扩大内需来改善全球性不平衡,建立新的世界经济秩序。这样的均衡果真能够使我们顺利着陆吗?最应该注意的是,今后,以发达国家为中心,世界的老龄化正在加速(日本位于其前列)。

  亚洲也不例外,不仅日本,中国、韩国、新加坡、东盟各国、印度等国的老龄化问题也日趋严重。为应对即将到来的老龄化,亚洲各国的储蓄率估计也将会发生很大变化。特别是在社会保障不完善的国家,存在家庭为未来的不确定因素做准备而扩大家庭储蓄的可能性。这类储蓄究竟会走向何方?是在各国内部被合理吸收,还是只能通过某个国家再次产生泡沫来吸收呢。如果从长期来看,老龄化国家的储蓄率降低,不足的资本应该从哪里筹措也是问题。在思考世界经济今后会向什么样的新稳定状态演变时,必须充分考虑到各国人口结构的问题。

如何暂渡难关?

  第二个问题是我们无论迈向怎样的新的均衡,各国(特别是日本)的经济体系能否承受得住这种转变过程带来的冲击。有人认为,在此次金融危机发生的初期,由于日本的金融机构基本上没有购买与次级房贷相关的金融衍生产品,所以受到的影响与欧美相比很轻微。确实,日本金融机构受到的影响比欧美或许轻一些。但是,实体经济受到的影响却远远超过了金融方面的这一有利因素。美国和欧洲经济需求的急速收缩直接打击了日本的出口产业,其影响也波及到国内产业。特别是非正式和派遣员工就业环境的恶化,不完善的社会保障体系又雪上加霜,问题变得越来越严重。

  为了在较短的时间内缓和这一冲击,就只能对它带来的副作用做好精神准备,展开扩张性宏观经济政策。在金融方面,对以中小企业为中心的企业资金筹措进行及时的支持是关键的课题,现在政府所采取的政策大方向是正确的。

  那么,财政方面怎么样呢?即使对财政政策带来的副作用有所准备,原有的通过公共事业创造就业的方式也很难得到国民的理解。当然,三条环线等首都周边高速公路网的建设等,可以期待拉动内需的良好效果,应下决心实施。但国民并非朴实的凯恩斯主义者,不会轻易认可效果不好的公共事业。在财政已经不很宽裕的状况下实施的扩张性财政政策,至少需要让国民能够理解它的目的和意义。

  在这个意义上,比如住宅地板平坦无障化,是不是需要采取比现行政策更有力支持的补贴政策呢?如果国内的住宅实现了地板平坦无障化,那么不仅可以满足希望在家护理而不愿住养老院的众多需要护理者的要求,只需要轻度护理的老年人还可以过上自立的生活。而且还对改善已经捉襟见肘的护理保险财政发挥巨大作用。虽然现在也在护理保险和税制两方面为新建和改建地板平坦无障住宅提供支援、补助,并实施减税,很多地方政府也有各自的补助措施,但是效果有限。这里面有几个原因。比如补助的大部分仅限于已获准作为需要护理和支援对象的住宅,而现实中,需要护理的老年人,由于医疗费及其他支出已经很大,即使得到补助,也没有足够的资金用于改造地板。此外,由于本来居住的住宅十分狭小,即使实施了某种程度的改建,生活也并不会因此变得方便,索性住进护理设施效用反而会更好。

  因此,建议政府为住宅的地板平坦无障程度划定级别,根据级别,对流通中的新建或二手住宅,不管现在是否有需要护理者居住,干脆免除获取这些房屋时的消费税,即使是已有住宅,只要按照级别实施改造,就永远减免固定资产税(或是由国家发给补助)。如果流通中的住宅能够实现地板平坦无障化,国民对未来护理所抱持的不安就会得到缓解,同时也能唤起今后打算购买住宅者的需求。而且新产生的改建需求也有可能使建筑商和工程商创造新的就业机会。

  现在很多媒体都在报道制造行业的派遣劳动者由于派遣中止而失业,无法找到新的就业机会等问题,这其中存在就业市场的配置功能陷入不良状态的可能。有很多产业如福利产业等现在人手依然不够。从中期来看,这些产业或许能吸收更多员工,但短期来看,由于在人际关系等很多方面福利产业的就业环境有所不同,被制造业解雇的人们对去福利产业就职会犹豫。在这一意义上,这些人或许更容易转移到同属于第二产业的建筑业中,短期来看或许能够吸收这些人就业。

  顺便多说一句,最好将税务减免等一步到位。根据近年来流行的行为经济学的研究成果,对于零价格,有丧失合理判断而引发过度消费的倾向(注1)。在大型书籍邮购商那里购买价格超过一定金额可以免费送货也是源于这一效果。既然如此,通过将消费税降低到“零”的减免措施来吸引消费者,这或许也可以成为一个手段(注2)。

中期课题是如何将家庭储蓄与消费结合在一起

  上面作为短期内拉动内需的策略提出了住宅的地板平坦无障化等办法,如果再将视野扩大一些,考虑一下中期的课题,就出现了如何使国内已有的过剩家庭储蓄转变为消费的问题。根据去年年底综合研究开发机构(NIRA)公布的一个很有意思的研究报告,日本的家庭经济,由于对社会保障制度的不信任所导致的对未来的不安,有可能存在规模达100万亿日元的过剩储蓄。(注3)。

  如果是这样,为了使这些在国内睡大觉的储蓄转变为让国民安心的消费,需要通过改革进一步强化医疗、护理、年金、福利等社会保障制度,同时,重新探讨税制,特别是通过引进带有补贴的税款扣除制度,尽可能降低低收入阶层对未来的不安。但是,正如不久前定额补助金引起的混乱所显示的那样,在日本,向国民返还固定金额补助这类从思考方式上来讲极为简单的政策都会出现执行上的困难,更何况设置收入限制,谁也无法掌握每一个国民的明确的收入,这确实是令人遗憾的现实。为了打破这种状况,首先实行引进社会保障编号制度,同时也将该号码用作纳税人编号,通过这一方法寻求提高收入补贴率,在此之上,进一步完善将补贴与税制一起处理的体制。

  从中期来看,日本的社会保障可能以中等福利中等负担为目标向前发展。但是,在短期内社会保障负担的增大会对宏观经济产生什么影响,依然存在很多不透明的地方,难以马上谋求扩充社会保障的支付金额。但是,如上所述,如果通过完善社会保障的基础能够使日本未来短期和长期的经济保持稳定,那么就应以此次经济危机为契机,开始更为本质性的讨论。

2009年1月20日
脚注
  • 注1) Dan Ariely, Predictably Irrational: The Hidden Forces That Shape Our Decisions, Harpercollins,(日译本《怪诞行为学(中译本名称)》早川书房,2008年)
  • 注2) 这当然并不是说消费者是不合理的愚人。如果消费者有一定的行为癖好,那么仅仅可以利用这一点象征性地宣传政策,也具有充分的效果。
  • 注3) NIRA研究报告《家庭收支中睡觉的“过剩储蓄”——提高国民生活品质,让“储蓄变消费”的设想不可或缺》,2008年11月

2009年4月2日登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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