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反腐运动与经济结构改革——从国企改革谈起

田村晓彦
高级研究员

  7月29日,中国共产党宣布对前政治局常委周永康的"重大违纪"嫌疑进行立案审查,把反腐运动推向新高潮。习近平总书记在2012年11月召开的第18届党代会上当选为总书记后,在新闻发布会上强调了反腐是最重要的任务。其后,在"老虎苍蝇一起打"的口号下,迄今已有30多名省部级高官被双规。如去年9月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主任(正部级)蒋洁敏、今年6月底原中央军委副主席徐才厚等"大老虎"都涉嫌重大违纪被立案审查。

反腐运动是经济结构改革的手段

  毫无疑问,这些反腐运动非常有助于习近平巩固权力基础,不过如今恐怕已经没有人把它理解为习近平派与江泽民派的政治斗争。其中当然有政治动机,即缓解人民对中共腐败的不满。因此有意见认为,为了赢得民心,反腐运动在周永康案件之后也会继续进行。但是笔者并不把这次反腐运动理解为中国领导层只是为了回应一般群众对消除腐败的要求,而是作为改革经济结构的手段,笔者认为这样的见解才射中了靶心。中国领导层当前最关心的事情是完成经济结构改革,避免掉进"中等收入国家的陷阱",实现"两个一百年"的目标(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时(2020年)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建国100周年时(2049年)建成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的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

  在中国的统治中,经济是最重要的因素。当然,中国领导层有时对互联网上关于外交问题和政治体制改革等政治问题的过激言论非常敏感,但是从中国漫长的历史来看,一般群众最关心的是"能不能吃饱饭",只要能保证这一点,中国共产党(或其他统治者的统治体制)基本上就能太平无事。(因此,例如包括中日关系在内的外交问题,中国领导层主要关注的是保证它不妨碍实施经济结构改革)。

  实际上,虽然大众传媒把前政治局常委周永康事件炒得热火朝天,但是我们必须更加关注中国正在安静地、却脚踏实地地把去年11月召开的三中全会决议中提出的经济改革计划付诸实施。习近平政权的"主战场"在经济结构改革,反腐运动只是一种手段。

  因此,以习近平为首的中国领导层目前最关心的事,是包括此前三中全会决定的"使市场在资源分配中起决定性作用"在内的各项改革。改革的最大障碍是被称为国进民退的国有企业,及其盘根错节的利益结构,反腐运动的目的就在于打破这种利益结构。另一个障碍是在推进改革的过程中可能发生的经济恶化、就业不安、以及失业的一般群众对改革的疲劳。关于失业问题,在胡锦涛政权时期,8%的经济增长率被认为是保证每年900万人新就业的生命线。与那时相比,据说近年的就业弹性值正在上升。有学者试算的结果是,为保证新就业所需要的经济增长率已从6%后半下降至6%中间。后面将要提到,在实施国企改革及其他经济结构改革的过程中,今后很可能出现大量的失业者,中国领导层将会根据就业弹性值,一边微调改革的规模和速度,一边对改革的过程进行管理。

脚踏实地地推进"国企改革"

  关于国企改革,前述蒋洁敏曾经担任主任的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于7月15日公布了以6家国有中央大企业为改革试点的四项改革方案:1)在国家开发投资公司、中粮集团有限公司开展改组国有资本投资公司试点;2)在中国医药集团总公司、中国建筑材料集团公司开展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试点;3)在新兴际华集团有限公司、中国节能环保集团有限公司、中国医药集团总公司、中国建筑材料集团公司开展董事会行使高级管理人员选聘、业绩考核和薪酬管理职权试点;4)在国资委管理主要负责人的中央企业中选择两家到三家开展派驻纪检组试点。这一决定再次显示出,中国领导层继续视国企改革为最重要的课题。(但没有明确今后的详细步骤,而且,明确采取三中全会决定的推进"混合所有制经济"模式的企业,只有中国医药集团和中国建筑材料集团两家公司。如果考虑到国企的ROA(总资产利润率)据说只及民营企业的一半左右,就可以看出,对于国企改革的影响和认真程度尚存疑问。另外,据说今后这两家企业很可能采取类似于今年3月中国中信集团(CITI)惊动世界的香港上市计划,两家公司将通过向上市子公司集中集团公司的股份,使集团企业整体"上市",在这个过程中,该子公司向机构投资家发行新股,从民间筹集资金。)另据报道,作为国企改革的最新动向,8月4日国务院批准了中国光大集团改变公司形式,从国有独资企业转变为股份制公司。国企改革的走向给市场带来了巨大的期待。

  地方政府管辖的国有企业的改革也在三中全会之后逐渐展开,继去年12月上海市首开先河之后,广东省、北京市、重庆市、四川省等主要地方政府都公布了内容成熟度各异的国有资产改革方案。中国共有15万家国有企业,其中3分之2归地方政府所有,行业种类大多属于容易引进非公有资产的非战略部门,因此,推动混合所有制的主力在地方。另一方面,正如中国的谚语所说:"山高皇帝远",中央的方针往往不能在地方得到贯彻。而且,归地方所属的国有企业有很多是背负巨额债务、缺乏竞争力的企业,地方政府似乎也希望通过此次国企改革解决这些债务问题。总之,今后将会通过公布细则等,为改革设定详细的方向。

  习近平政权的主战场在经济结构改革,既不是政治斗争也不是外交问题。国企改革在经济结构改革计划中现在最受关注,今后打破围绕国有企业盘根错节的利益(开展反腐运动),消除对混合所有制经济残留的不信任,普及对企业治理的理解,看清并处理在改革过程中发生的淘汰带来的负面影响,将决定国企改革的进展。也就是说,反腐运动是经济结构改革的手段,如果改革需要的话,今后也会发动反腐运动,如果没有必要就不会发动。最重要的是不能孤立地看反腐运动,还应同步有机地注视以国企改革为主的经济结构改革的进展。

2014年9月4日登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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