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绕开发援助的经济学家的“知识冒险”

木村秀美
经济产业研究所 教职研究员

  2001年911事件以后,在发达国家,人们终于也认识到贫困是显著的全球性风险。而且,在半年后于2002年3月召开的蒙特雷联合国开发筹资会议上第一次提出了加倍援助论,在国际政治世界中展开了以援助“量”为中心的讨论。尽管如此,虽然援助在世界范围内出现了增加的趋势,但关于援助的“质”的讨论却很难说在“实务”方面得到深化。不过,从911之前的2000年前后起,在援助研究方面,迅速积累起很多利用跨国数据进行的缜密的实证研究及理论研究,可以说围绕开发援助的经济学家的“知识冒险”已经开始了。

贫困与经济增长

  最近关于国际援助的中心议题是以千年开发目标(MDGs)(注)为代表的消除贫困,MDGs的“目标1”是将世界贫困人口(以1人1天1美元为标准)的比率从1990年的28%到2015年降低至一半的14%。但是,仅仅列举出这些数字对于生活在发达国家的人来说恐怕并没有什么切身感受。所谓贫困,在发展中国家指的是每年都有1100万儿童在5岁前死亡,有一亿儿童连小学也上不了,还有50万以上的妇女因生育而死亡。

  作为削减贫困的最直接的方法,可以考虑将政府开发援助直接转化为贫困者的收入,但即使从全世界的ODA总额来看,该方法也是不现实的(详情参照Besley 和 Burgess, 2003)。这样,通过开发援助来促进经济增长,从而间接地推进消除贫困的方法(经济增长媒介战略)就变得非常重要。

  经济学家们围绕开发援助的“知识冒险”也可以说是从对“援助与经济增长”的关心开始的。关于开发援助如何能够提高受援国的经济增长可以追溯到Chenery 和 Strout (1966)的两缺口模型。根据该观点,投资、储蓄缺口与外汇储备制约缺口中的某一方制约了经济增长,而开发援助则可以缓和这种制约。此后,Easterly等尝试对这个模型进行了细致的统计上的验证,虽然指出该模型的可靠性比较低,但现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和世界银行等却依然将其作为主要的政策工具而予以使用。

  此外,还积累了关于援助者的援助分配的决定因素、通过经济增长来消除贫困的过程中援助的效果以及左右该效果的受援国的制度及政策环境、捐赠与贷款在效果上的差异等大量的实证性和理论性研究。Dollar 和 Kraay (2000)的研究显示,贫困阶层收入的提高与国家整体收入的提高有着很强的正相关关系,国家整体的经济增长同样也会给贫困阶层带来好处。那么开发援助对经济增长到底起到了多大程度的作用呢?在这方面最为有名的研究是Burnside 和 Dollar (2000)。针对不同国家的经济增长率,该研究对援助起到了多大作用进行了分析,并得出援助与增长之间没有明确的关系,“只有在受援国的管理和政策良好的情况下”开发援助才能为经济增长做出贡献这一著名结论。关于该研究,有很多学者对其可靠性尝试进行了验证,虽然也提出很多该结论未必可靠的反对意见,但该研究对很多援助国和世界银行的援助政策产生了影响则是毫无疑问的。

萨克斯与伊斯特利的争论

  关于开发援助的理想方式,哥伦比亚大学的杰夫里·萨克斯与纽约大学的比尔·伊斯特利教授一直在各种媒体上展开争论。萨克斯与摇滚乐歌手Bono一起提倡大力消除贫困,为了切断发展中国家正陷于其中的贫困之网必须投入大量的援助资金,也就是说有必要大力推动。在发达国家中,以欧洲各国为中心,也存在如果大量增加援助贫困问题就能得到解决的主张,在近年来的G8及峰会等国际会议上也经常讨论削减债务和增加援助资金等问题。另一方面,更为现实的伊斯特利则认为萨克斯的主张是乌托邦式的天方夜谭,提出截然相反的意见。伊斯特利指出,在迄今为止的43年间,尽管已经向非洲提供了5680亿美元(按2003年的美元比价$1=110日元换算,相当于62万亿日元)的开发援助,但非洲既没有摆脱贫困也没有实现经济增长(萨克斯与伊斯特利的争论的详情请参照小浜(2005))。

  提供给发展中国家的ODA资金来自于发达国家的纳税人缴纳给国家的税款,其与国内的资源分配的关系是一种零和游戏。而发达国家的纳税者们知道迄今为止发展中国家的领导者们是多么腐败,贪污盛行。在这种状况下为了使萨克斯所提倡的增加援助额具有说服力,关键在于要进行包括对过去的开发援助的评价及反省在内的总结,经常并持续地对什么样的援助才有效这一问题进行批判性的探讨。在这一点上,经济学家们已经开始了新的知识冒险。

使用实验性评价手法对开发项目进行评价

  进入21世纪以来,主要以麻省理工学院(MIT)和哈佛大学等美国东海岸大学为中心,开始尝试采用影响评价的方法,即在排除其他可能因素的情况下,对有关开发项目和计划的介入效果进行正确测评的方法。在MIT,实施过的影响评价被做成数据库,为了使知识为全世界所共有,还设置了贫困活动研究室(英文)。其特征与药物实验类似,通过因随机化而知名的实验设计来对各种各样的开发政策项目进行评价。通过随机选取测评对象的方式,这种方法能够避免原来的项目测评方法所无法避免的过度评价的偏差。虽然也有意见认为将援助项目随机地分摊给特定的个人及家庭经济是不公平的,存在伦理上的问题,但由于某一特定期间的预算限制,按顺序实施项目的情况非常多,通过顺序的随机化就有可以采取避免伦理上有问题的设计。在最先进的开发研究中,将这些项目评价方法运用于开发政策的尝试正在迅速取得进展,但遗憾的是,在日本的ODA计划中还没有一个实施随机化影响评价的例子。作为在实施大规模项目之前,先实施小规模的引导性项目,在其效果得到确认后再扩大规模的手段之一,同时从为日本的ODA项目的传递知识这一点上来看,都可以说已经到了尝试引进上述方法的时机。日本也应该积极地将从事最先进研究的经济学家的“知识冒险”引进开发政策和实际工作中,并加以充分运用。

结语

  日本虽然是世界第二位的ODA提供国家,但迄今为止的援助很难说具有明确的蓝图。而且关于开发援助的作用和效果也很难说得到了国民的支持。重要的是,不仅仅要将援助视为外交和政治关系的一部分,援助如何才能为担负发展中国家未来的孩子和年轻人自力更生建设自己的国家做出贡献,也是援助的一各方面。反复思考这一观点,反过来对自己的国家、对日本社会的理想状态也能够提供有益的启示。而且,就个人来讲,作为三个孩子的母亲,我痛感对发展中国家的现实决不能视而不见,在那里,因食物和药品得不到满足而至今仍有幼小的孩子失去生命。我相信,政策决策人员、实际工作人员、学者和研究人员集思广益,人人负责,为了更美好的世界,为了日本可以更好地展开合作。

(注)包括参加了2000年9月在纽约召开的联合国千年峰会的147个国家元首在内的189个加盟国,通过了作为21世纪国际社会目标的联合国千年宣言。千年宣言提出和平与安全、发展与消除贫困、环境、人权与善政(好的统治)、非洲的特殊需求等课题,为21世纪联合国的作用指明了方向。而且还将联合国千年宣言与20世纪90年代召开的主要国际会议和峰会上决议通过的国际开发目标融合在一起,归纳出的一个共通的框架就是千年开发目标(Millennium Development Goals : MDGs)。(引自联合国开发计划(UNDP)的主页)

2006年7月4日
参考文献
  • 小浜裕久“日本对非洲的援助” 《世界经济评论》 2005
  • 佐佐木亮“ODA领域中‘基于证据的评价'的尝试:‘贫困活动研究室'的动向”日本评价学会《日本评价研究》 2006
  • 泽田康幸、池上宗信《政府开发援助的经济分析:现状与展望》国民经济杂志第193卷第1号 2006
  • Besley, Timothy and Burgess, Robin. "Halving Global Poverty." 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 2003. 17(3), pp.3-22.
  • Burnside, Craig. and Dollar, David. "Aid, Policies, and Growth",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2000, 90(4) pp.847-868.
  • Chenery, Hollis B. and Strout, Alan M. "Foreign Assistance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966. 56(4), pp. 679-733.
  • Dollar, David. and Kraay, Aart. "Growth is Good for the Poor." Journal of Economic Growth, 2002. 7, pp.23-48.
  • Jeffrey Sachs: The End of Poverty. Penguin Books. (2005)
  • William Easterly: The Elusive Quest for Growth. The MIT Press. (2001)
  • William Easterly: The Big Push Deja Vu: A Review of Jeffrey Sachs's The End of Poverty: Economic Possibilities of Our Time; Journal of Economic Literature, March 2006. pp.96-105.

2006年7月4日登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