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恶化会降低经济增长率吗?

小林庆一郎
教职研究员

应先实现增长后重建财政吗?

  恢复财政的可持续性永远是日本经济政策上的最重大课题之一。虽然两次提高了消费税(1997年、2014年),但是在泡沫经济崩溃后的20多年中,政府债务余额一直在增加,当局并没有对重建财政做出充分努力。日本政策当局长年没有认真着手重建财政的重要原因之一,估计是意识到财政问题和经济增长的因果关系。关于财政与增长的因果关系,一般认为低经济增长和刺激增长政策会招致财政恶化(低增长导致财政恶化),不会有相反的因果关系(财政恶化导致低增长)。

  如果认为只存在"低增长导致财政恶化"的因果关系,那么关于经济政策和财政运营的下述思考就可以成立:首先从国民一方来看,重建财政本身并不是无条件的目标,日本经济和国民生活的健康发展才是终极目标,重建财政是为实现目标的手段。因此,应优先恢复因泡沫经济崩溃和低生育率老龄化而停滞不前的经济增长,然后再重建财政,这种判断从提高国民生活水平的目的考虑是合理的。迄今甘愿忍受财政恶化、反复实施刺激增长政策、不动手削减持续增加的社会保障费用的决策,就是出于这种考虑。

  不过,这种考虑的正当性,是以不存在"财政恶化导致低增长"的因果关系为必要条件的。如果财政恶化成为低增长的原因,那么刺激增长政策等扩张型财政政策,至少从中长期来看,有可能使经济增长恶化。经济增长率下降阻碍提高国民生活水平,阻碍实现经济政策的终极目标。也就是说,如果存在"财政恶化导致低增长"这一因果关系,那么以"后重建财政(即持续扩大财政)来提高经济增长率"的方针指导经济运营,其结果就会导致经济增长率下降,这个结果与意图完全相反。如果这一假设正确,那么过去20年间日本实施的"通过刺激增长政策促进经济增长"的基本战略就有可能是错误的。

  如上所述,明确财政恶化与经济增长之间的因果关系的研究,具有极为重要的政策性意义。

政府债务积累

  明确主张政府债务积累(财政恶化)会给经济增长带来负面影响的是研究政府债务积累问题的Reinhart和Rogoff等人(Reinhart,Reinhart and Rogoff 2012)。这个研究调查了发达国家政府债务积累的26件事例,指出其中有23件带来了长达10年之久的低经济增长。值得注意的问题是发现了政府债务与经济增长之间的非线形关系:研究显示,当政府债务与GDP比超过90%时,与不到90%相比,年经济增长率下降1.2%。当政府债务比例较小时,没有观测到债务增加对经济增长产生影响。但是债务一旦超过GDP的90%,就会出现经济增长随着债务增加而下降的倾向。Reinhart,Reinhart and Rogoff(2012)从这种非线形关系推断,存在着"政府债务积累阻碍经济增长"的因果关系。

  进而在Reinhart等人的26件高额债务事例中,有包括日本过去20年在内的10件事例显示出利率下降或不变。日本在泡沫经济崩溃后的过去20年间,与以前相比,实际利率确实一直稳定在低利率水平(以GDP平减指数计算的实际贷款利率进行国际比较的结果,日本的实际利率在过去20年间稳定在3%左右,这一数字与美国和法国等国家相同,或更低一些)。低经济增长时期利率不上升,显示出通常的排挤效应机制没有发生作用。也就是说,可以推断,财政恶化可能通过某些间接性机制减弱了民间经济主体的需求,降低了民间经济活动的效率。

理论模型的模拟结果

  笔者考察了政府债务积累的新理论模型,详细情况请参阅Kobayashi(2014)。模型的基本结构是由从事生产的企业家和提供劳动的劳动者(家庭经济)构成的经济中,政府实施再分配政策的模型。政府向企业家征收税额T,向劳动者支付补贴S,税收的剩余T-S被用于支付政府债务B的利息。这时,如果企业家面临贷款制约,B、T、S的增加就会使经济生产总量Y减少。下图是S=0.5T时的情况,表示增加T时的生产总量Y等数值的变化。图中显示出,随着T的增加,政府债务B也增加,与此同时,利率r(请注意这是总数)和生产总量Y都下降。

图:S=0.5%的固定状态
图:S=0.5%的固定状态

  从Kobayashi(2014)的理论模型可以得出下述结论:
1)政府债务(国债)作为流动资产能够发挥有益的功能,所以政府债务增加本身具有促进经济增长的效果(流动性供给效应)。
2)如果通过财政政策,对从事生产的经济主体征税,向劳动者部门支付补贴,收入增加的劳动者就会减少劳动供给(收入效应)。其结果,工资上涨,生产率高的企业减少生产。而且生产率高的企业贷款需求也减少,导致市场利率下降。
3)在某个参数时,上述两项中负面效应占据支配地位,财政恶化(政府债务和补贴增加)导致生产和市场利率同时下降。

  这个理论模型的模拟结果与"长期衰退的原因之一是财政恶化"这一假说一致。只是政府债务增加可能不会发生慢性衰退,但是当社会保障支付额增加等大规模再分配政策使财富从生产率高的企业部门向劳动者部门转移时,就有可能带来这种长期衰退。因此,要想恢复经济增长,与其减少政府债务余额本身,更应该降低劳动者部门的收入再分配程度。具体来说,为了提高家庭经济部门对财政的支撑程度,削减社会保障支付额,加强对社会保障受益者群体征税,可能有助于提高经济增长率。

  这些政策上的含义也许对今后的日本税务财政政策具有重要意义。今后有必要进一步加强研究,展开对政府债务积累假说的检验。

参考文献
  • Kobayashi, Keiichiro (2014) "Public debt overhang in the heterogeneous agent model." Mimeo.
  • Reinhart, Carmen M., Vincent R. Reinhart, and Kenneth S. Rogoff (2012) "Public Debt Overhangs: Advanced-Economy Episodes since 1800," Journal of Economic Perspectives, Vol. 26, No. 3, pp. 69--86.

2014年5月22日登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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