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挥想象力的时代

横山祯德
经济产业研究所 高级研究员

  在当今时代,对经济学者来说,最重要的课题是什么呢?笔者认为,当今经济学者最重要的课题是“作为综合者的能力”和成为这种能力后盾的“丰富的想象力”。当然,这并非针对所有的经济学者,也不是说可以忽视其它的专业训练。作为学者的必要条件是具备自己研究领域的专业知识。但是,对应该站在引导者立场的经济学者来说,却并不是必要而充分的条件。本文将就这个问题进行探讨。

学术界的纵向组织结构,日本与其他国家并无差异

  首先,经济学者也是一种职业,通过积累经验,在正式的机构中得到认可,作为学者的地位不断上升。在野学者很难站住脚。因为必须在学会得到承认。像几百年前的欧洲那样,不存在学会,人们用信件方式发表论文,这种方式在现在已经无法实现。由此,要作为学者有所发展,就必须从属于学会,在学会刊物上发表论文。

  可是,这里的问题是学会实际上也是纵向组织结构。大家都批判日本的上下级行政。可是,持批判观点的大部分人士,以学者为首,都从属于同样的上下级机构中。在目前这样的变革时代,所谓跨学科领域的综合研究十分重要这种说法,已经是陈词滥调。但是,即便表达方式陈旧,可实际情况却几乎是旧态如故。

  在这样的状况下,人们难以接受狭隘范围的思维方式和横向范围思维方式的机制。分形(Fractal)理论的创始人波努瓦·芒德勃罗(Benoit B.Mandelbrot)是个自我表现欲非常强烈的人,他从属于IBM这一民间组织,大概是因为当时没有其他办法让世人认可他在与已有物理学和数学都不完全相同的世界的新发现。从这一点看,日本和其它国家的科学似乎都处于纵向结构状况。而且,这种纵向结构正以追求专业性的名义从综合方向走向细分化。

  以前笔者做经营顾问时,为了加强IT咨询服务,曾经招聘过称为“IT专家”的人才。那时我明白了一个道理:简言之都是IT,可IT领域相当广泛,互联网在飞速发展,IT领域正在向更为宽广的范畴扩展。可是,所谓的“IT专家”,只不过是“具有浩瀚的IT世界中部分领域专业知识的工程师”而已。其中大部分离我们所要求的具有把企业战略翻译成IT的综合能力的系统建筑设计师还相去甚远。

  笔者曾经在日本现代建筑开创者前川国男建筑师的事务所迈出了走上社会的第一步。前川国男先生曾经不厌其烦地教导我们这些学习建筑的年轻人,说“建筑设计师和工程师不同。工程师不犯小错,可是一旦犯错,就是大错。因为他们是在被限定的境界条件中工作,没有接受过决定新境界条件能力方面的训练。建筑设计师的工作是设定这种境界条件”,鼓励我们接受作为综合者的能力训练,保持综合者的自豪感。建筑设计师的词源就是技术综合者的意思。

宏观经济学要求具备发现新境界条件的能力

  经济学中有宏观经济学和微观经济学。当然,这分别是指分析国家经济活动总量之间关系的经济学领域,和着重于个别经济主体经济活动的经济学领域。可是,宏观经济学这一说法,是否容易使外行产生误解呢?

  不仅是从宏观经济学的语感上,实际上看到为政府决策提出建议的宏观经济学家等,不具备相关知识的外行就会产生一种印象,认为宏观经济学家是作为综合者设定境界条件的建筑设计师。但是,实际情况是,宏观经济学家和作为IT专家的工程师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作为学者无论怎样优秀,也只不过是宏观经济学这一纵向科学领域的专家而已。

  目前,可以说在许多学科领域,同时代的境界条件正处于即将发生变化的时期。要求我们对以往的境界条件加以重新研究,并设定新的境界条件。这大概是一种既非演绎也非归纳的发崛过程。笔者认为,宏观经济学领域也要求具备发现新的境界条件的能力,也就是说要发挥想象力。

  大约30年前,建筑师开始涉足城市规划。当时,有人嘲笑说“做自来水笔的尽管能做自来水笔(建筑物),可是,却不可能写小说(城市)”。大约20年前,一位从事城市规划的教授在退休纪念演讲中,说自己“终于认识到城市规划家也不能设计城市的道理”。他的意思是,作为社会子系统的复杂多层结构的“软件论”城市,不可能被不了解这些多样化的子系统,比如企业这一子系统的活动等微观现实的城市规划家所规划。

  但是,针对被细分化的专家集团,可以进行作为综合者的城市规划家训练,使他们具备丰富想象力,能够设定境界条件。可以说,这对为政府决策献计献策的综合者的宏观经济学家也同样适用。在这种训练中,必须使对微观状况的经验和观察得到升华,发挥想象力。与一般预想相反,其实想象的能力是可以训练的。问题在于自己是否愿意接受这种训练。

  微观状况呈多样化,并且必须有切肤之感。比如,研究金融的经济学者中,就最近银行、特别是地方银行的新的发展方向,提出应该向关系银行(relationship banking)发展,可是,银行贷款率一般不足50%,而且,主要借贷机构是地方公共团体、建筑、房地产、零售等都与土地有关系的经济体。虽然这本身就表明了地方经济的脆弱,可是,不能理解的是为什么有可能实行关系银行呢?最近,某大型地方银行的倒闭不正是实行这种关系银行的结果吗?由此,或许可以理解目前明显缺乏为设定新的境界条件而发挥想象的综合者的能力和视点。

加强想象力的必要条件是什么?

  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在进入超老龄化社会,在“团块世代”(开消费风气之先河、人数约为1000万人)的人们超过60岁时,不遵循孔子教诲的“年龄不祥化世代”将急剧增长。在这种具有发展可能性的消费时代,很有可能“在克服生活习惯病这一慢性疾病的同时,保持心理和身体两方面的青春和健康”。可是,在日本贫困年代建立起来的全民保险这一“壮举”以及在此同时建立起来的“国民医疗费”这一境界条件成为前提的情况下,谈经济学效用也无济于事。

  前文已经提到,今后在许多领域将有可能改变现有经济学所依存的境界条件。在这种情况下,为了使自己不仅仅是作为专家,而是作为综合者适应形势,努力丰富自己的想象力是不可或缺的。为此,作为实现这种可能性的基础设施,或许有必要提供与物理学概念相近的“场所”。这种场所不是简单的设施,而是提供一种类似电磁场或重力场这样一种眼睛看不见的力量在起作用的时空。

  比如,这种“场所”,有一种能够具有不同于传统职业渴望的力学,每个学者易于下决心在一定期间从学术界的纵向结构脱离出来,不管是正统还是异端,产生自然的相互作用,而且,时间流和节奏是与以往习惯不同的具有刺激的时空。这种“场所”有可能让人觉得如果不置身于此,肯定不会发现自己的潜在能力。

  至今为止,独立行政法人经济产业研究所的目标是成为这种为数不多的独特的“场所”,今后也会朝这样的方向发展。
2004年3月30日

2004年3月30日登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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