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是原始人
时隔三年，我从RIETI回到了经济产业省（METI），对很多事情感到困惑。
我不惜冒着被经济产业省的同事们批评的危险抖胆说一句，我担心制定和执行政策第一线的调查分析能力太弱。如果调查分析能力弱，就不能准确地掌握事实，无法弄清发展至现状的经过。其结果，就会根据（自以为或许如此的）模糊的假说制定政策，因此政策的效果是有限的。而且，对该政策的效果也不进行检验。难道没有这样的危险吗？
这种情况恐怕并不是我在RIETI工作的三年期间发生了变化吧。我感觉在近二十年前进入经济产业省时的调查分析能力就和现在没有太大变化。我自己直到来RIETI之前也对调查研究的意义根本没有理解，是一个没有在学术领域开荒的原始人。
原始人的习性
原始人的工作方法是这样的：在世界上地位高的人、声音大的人们中间，如果谈起了某个特定的论述，就迅速地抓住，不对事实进行严格的调查分析就连续不断地制定“对策”、“法案”和“事业”等。一旦制定完毕，就为“调整”和“事先沟通”奔忙。什么“速度感”、“大胆”、“一边奔跑一边思考”等都是原始人非常喜欢的词语。
对于原始人来说，现有的调查研究并不是导出结论的材料，只是为了增强已经形成判断的假说，从中选取有利的部分。如果知道了对假说不利的调查研究，就不能以速度感实施大胆的政策，所以平时不去关心最新调查研究的动向。原始人最怕遇到擅长调查分析、冷静而客观地追寻事实的官员，称他们为“学者气质”、“缺乏灵活性”，远远躲开。
原始人与学者气质的伙伴关系
当然，原始人有原始人的长处。如果所有的人都是学者气质，政府机关就有可能整天埋头探索真理。要适时地制定政策，就需要在政策第一线，原始人和学者气质的人构成最佳组合，再具体一点说，就是需要原始人和学者气质的人各自对对方的长处心怀敬重，建立起伙伴关系。
问题在于，在政策第一线，与学者气质的人相比，原始人的人数太多。如果净是擅长于调整和事先沟通的人，而作为制定政策的主力，具有出色调查分析能力的人太少的话，就不可能制定出出色的政策。不论有多少优秀的作业人员，在没有地基的地方不可能堆积起高山。
对RIETI的期待
RIETI是以高学术水平进行政策研究并公布其成果的机构。我无意请求RIETI的研究人员降低产出的学术水平，或生产出原始人也能够简单理解的产品。
不过，当我回到经济产业省以后再仰视RIETI时，感到那里耸立着宛如马特洪峰（matterhorn）北坡一样的悬崖绝壁。在我周围的调查分析能力的水平与RIETI发表的研究论文的高学术水平之间，存在着令人绝望的高低差距。第一个绝壁是掌握真正的调查分析方法；第二个绝壁是以这种调查分析方法为前提的、具有学术上的崭新性和独创性。基本上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冻死在第一个绝壁前。
在政策第一线，经济产业省内部也举办各种各样的调查统计的基础进修，所以寻找机会让工作人员参加进修等，通过自我努力大概可以解决很多问题。平时不学习的结果是，根据（权宜之计的、自以为或许如此的）模糊不清的假说制定政策，为执行该政策又不断奔忙，于是越来越不学习，陷入这种恶性螺旋的政策第一线也许有不少。
在这种充分自省的前提下，我想对RIETI提出的请求是，一言以蔽之，在政策第一线和政策研究之间架设桥梁，具体来说有以下3点：
1）是否能再增加一些调查论文和启蒙书籍。
先进的工作论文确实（在很多时候）非常有意思，但是只看这些论文，无法理解来龙去脉和定位。一般情况下，对于政策第一线而言，大多感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我希望稍微增加一些概观全貌性的调查论文和启蒙书，明确说明在学术上哪些已经弄清了，哪些还没有弄清。鹤光太郎高级研究员于2006年出版的《日本的经济体系改革》（日本经济新闻社）就是一本杰作，最近，细谷顾问研究员的调查论文“集群与创新的经济分析”（财团法人日本立地中心《产业立地》7月号，RIETI网页转载（注1）也很有意思。
2）能否让政策第一线的人都知道咨询的功能。
虽然RIETI没有任何过错，但是从政策第一线方面来看，RIETI的门槛显然太高。
实际情况是，RIETI的大门随时对政策第一线敞开着，而且研究员个人也欢迎政策第一线提出问题。我也在这一个月期间向RIETI的四位研究员进行了咨询。不过，知道RIETI有这种咨询功能的行政官员并不多。
当然，原始人突然频繁地蜂拥而至，会妨碍研究人员的研究工作，但是如果RIETI向政策第一线打出咨询的招牌，请研究人员个人定好时间和题目，接受政策第一线的各种咨询，可以有很大的助益。国外的大学教授不是也大都在研究室为学生设置办公时间吗？
3）是否能让研究课题更接近政策第一线的问题意识。
一旦实施这种咨询，研究人员的问题意识和政策第一线的问题意识将会非常靠拢。RIETI在启动个别研究项目之前，都要向有关行政当局打招呼，举办集思广益自由讨论会（BSWS：brainstorming workshop），但是如果在研究人员撰写提交给BSWS的研究计划之前，征求政策第一线的咨询的话，就不会出现向政策第一线提交的研究计划内容，在政策第一线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过，使政策第一线感到困惑的事情。
本文成了向原工作单位RIETI的请愿书，实在不好意思。但是我认为RIETI与政策第一线形成比迄今更为优化的互动，是运用科学根据更有效地使用有限的政策资源的唯一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