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政动员论的根据是什么？

　　此次金融危机在欧美理论界引起了激烈的政策争论。但是这些争论和以前日本的政策争论一样，给人的印象是货币和信用的问题没有得到充分认识。

　　从金融时报等经济报纸和因特网上有关经济政策争论的博客等来看，世界著名的经济学家及新闻工作者在围绕各种意见进行论战。其中凯恩斯经济学式的见解的复活非常显著。特别是从去年10月到11月，在雷曼冲击后的恐慌不断蔓延时，要求通过财政动员来实施经济刺激方案和宽松的货币政策的声音迅速高涨。在历史性的危机感中，平常总是与政策争论保持距离、从事学术研究的经济学家们也对政策发表了相当激进的建议。

　　经常刊登经济学家的建议的著名网站有纽约大学Nouriel Roubini教授开设的RGE Monitor和欧洲的经济学家团体CEPR（Center for Economic Policy Research）开设的VOXEU.org。Roubini教授由于预见到了本次次级房贷危机而备受瞩目，他的言论（于7月1日称金融危机已摆脱了最严重的时期）由于曾引起纽约股市价格飙升而闻名于世。在这样的网站上刊登的经济学家的专栏文章或对政策的建议，给欧美的舆论带来了巨大的影响。举例来说，金融时报的专栏作家马丁•沃尔夫经常在自己的文章中引用VOXEU上刊登的经济学家的研究内容或政策建议。雷曼冲击以来，VOXEU上不断有著名的经济学家投稿达几十篇。这些专栏文章被整理成4册政策建议的书籍，从2008年12月到2009年3月，作为电子书籍（e-book）在因特网上出版。配合G20峰会等主要国家就金融危机召开会议的时期，在网站上刊登。

　　从著名的经济学家们的专栏文章来看，很多经济学家都主张迅速实施巨额财政动员（和宽松的货币政策）这一典型的凯恩斯经济学，这是一个非常有意思的现象。但是，如果最近没有在大学研究生院等地方学习过经济学专业的人，也许不明白这里所说的“有意思”。现在在欧美学界的标准的经济学框架中，应该没有“财政动员”这一政策建议。也就是说，欧美的经济学家们在过去的半年时间里，一直在不断提倡从教科书和自己本身的研究成果中找不到根据的政策——大规模财政动员。如果著名的经济学家提倡财政动员，一般人大多会认为，在他的意见里，当然一定会有基于他长年学术研究经验的可靠根据。然而并非如此。欧美的著名学者们离开了专业研究的立场，只作为一名发言人在发言。他们的理由和意图与政治家和新闻工作者等人为了“总之要防止眼前的失业和破产”而主张财政动员没有多少区别。难以想像，具有职业精神、平时极为慎重的欧美经济学家们在雷曼冲击后竟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所以说很有意思。

　　关于这一点还需要做一些补充说明。

　　当然，凯恩斯经济学在学术上是受到承认的学问。但是，凯恩斯经济学所主张的财政动员的效果，毕竟只是防止经济过度恶化的暂时“止痛”，没有解除金融危机的原因、解决金融危机本身的效果。也就是说，在凯恩斯经济学理论上，所谓“通过财政动员，可以解除金融危机的原因，消除在市场蔓延的悲观论，带动经济复苏好转”是说不通的（可是从去年秋季以来，在欧美的论坛上出现了这种主张）。

　　此外，在最近的“新凯恩斯经济学”的框架（被称为新凯恩斯经济学派）中，虽然强调中央银行实施金融政策的意义，但从根本上说，财政动员并没有成为分析的对象（不过，税收政策被作为分析对象）。在新凯恩斯经济学派的理论中，“财政动员没有意义”是心照不宣的共识。

　　其主要理由是因为，在现在的经济理论框架中，对于主张财政动员不起作用的“李嘉图等价定理”无法进行有效的反驳。即使实施财政动员，政府出资增加国民收入，但政府动用的资金将来也要通过税收从国民那里回收。国民已经预见到这一点，所以即使实施财政动员，国民也会为防备将来增税而增加储蓄，减少消费或投资。其结果，财政政策无法得到扩大需求的效果。这就是“李嘉图等价定理”。

　　由于这个理论非常强有力，全世界几乎所有的宏观经济学家（至少到雷曼冲击之前）都不再以财政动员作为学术研究课题来加以论述。可以说，在学术研究的层面，无论是凯恩斯经济学家还是新古典派经济学家，都没有把财政动员作为经济复苏政策的想法（当然，财政支出在公共服务、年金和灾害对策等方面具有重要意义，但是这些与经济复苏无关）。

　　在4月2日伦敦G20会议上，欧洲大陆各国政府对财政动员表示慎重，与积极对待财政动员的日本和美国相比，欧洲的态度也许可以说忠实地体现了近年经济学界的动向。另外，认为财政动员会给将来一代人留下巨大负担，因而强烈批评奥巴马政权的美国共和党的主张，从雷曼冲击以前的经济学正统理论来看，可以说具有一定程度的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