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明天的日本

　　我并非日本问题专家。今天，我主要是想就我们正在进行的一项研究给大家做些汇报。太平洋国际政策学会类似于纽约的外交关系学会。我们汇集了西海岸众多的领袖人物。我们的学会同外交学会有着伙伴关系。这两者的区别在于，东岸机构的人员主要来自政府，我们那里的学者大多数来自私人部门和非政府组织。在加利福尼亚，人们感到，比起华盛顿来，墨西哥和日本离他们更近。从我们那里看，华盛顿有时是一种保险，有时是一种娱乐。

　　我们的研究项目的假设前提是：日本要比人们所意识到的更重要。我们的研究人员既有美国人，也有日本人。我们已经开过两次会，还要再开三次会。这一研究包括四个方面：政治与改革、日本与全球经济的一体化、长期的社会和人口因素以及地缘政治环境。今天，我想就日本政治、日本的公民社会、日本的人口问题以及它在911后的表现，谈谈自己的看法。

　　说到日本的政治，似乎这个国家缺少有作为的政治家。日本政府具有效率，但缺乏责任。政党体制四分五裂了，但还没有东西来替代它。日本有一些世袭的政治家（主要是政治家的子辈），甚至小泉首相也算是第三代政治家。年轻的政治家让人感到软弱无力。人人都同意需要进行较大改组，但如何去做，却还没有一致的意见。人民感到不安，但还没有愤怒到要求改革的程度。进行政治变革会不会导致危机？信息产业界的人士不愿意与政治家们有什么接触，因为他们一点都不想卷入日本政治之中。

　　日本的公民社会力量在哪儿？日本社会出现了巨大变化，但这种变化是渐进的。妇女的作用发生了很大转变，但劳动大军中的妇女参与率还是很低。而且，企业日渐认识到它们需要聪明能干的人（包括女性），如果那些年长的雇员不再表现优异，这些企业无法继续给他们过高的薪资。对非盈利组织来说，它们一般必须在保持独立性或取得政府支持之间做出选择。

　　经济人口统计数据表明，日本旧经济模式的成功足以弥补那些缺乏竞争力企业的失误。具有竞争力的企业和缺乏竞争力的企业，它们之间的差别现在已经很明显了。在日本的出口能力中，42%是在日本之外进行生产的。对出口商来说，在国外生产要比在国内生产多盈利两倍。最新的消费者价格指数（CPI）显示，通货紧缩达到创记录的0.8%（日本时报，2002年1月26日）。但是，价格的下跌，很多是因为一些公司在国外生产然后又进口回日本所致。

　　人口老化也是一个问题。如果照现在这个样子发展下去，据梅里尔·林奇公司的杰斯普尔·科尔预计，600年之后，日本将只剩下500人。失业率在上升，但与此同时，某些部门还存在劳动力短缺现像。新的经济体制需要更多的专家，诸如懂得破产问题的律师。美国的律师过剩，也许在这方面做交易，我们可以从中获益。

　　资本的成本在日本太低，必须提高这一成本。尽管出现了金融机构的兼并，但实际的运行方式却似乎没有什么变化。汽车工业与众不同，因为外资的控制和介入越来越多。日本的汽车工业正逐渐朝着盎格鲁-美利坚的模式发展，当然，它有自己的特色。

　　日本和911。这一次与"沙漠风暴"（海湾战争）大不相同，那时日本不得不慎重考虑再三，得到的评价不高。这一次，日本的反应相对较快，甚至还修改了其法律，以支持反恐行动。日本的表现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看起来，令人生畏的恐怖行为使日本相对容易做出反应，也让日本的邻国给予了更多的默许。

　　911会将美日关系引向何处？短期来看，这一事件不会有太大影响，因为冲绳和其他一些问题又出现了。日本和美国在对华政策上举棋不定。连兰德公司的报告也未阐明该怎么做。日本有没有可能与邻国们和解？

问：

我对思想库的管理很感兴趣。在美国，政治的变化(共和党和民主党的更迭)似乎令思想库获益不少，是这样吗？

答：

权力的更迭导致人员的换班，离职的人会去思想库找一份工作，尤其是那些与经济和外交政策有关的思想库。这些人潜伏在各种各样的思想库之中。这种做法的害处是，为了变化而变化，而在历史上留不下多少更新的痕迹。因为在美国政府的运作中，98%是执行，只有2%是新的思想。税法（各种扣除）也给思想库提供了不少方便。

问：

社会流动在日本要比在美国难。这里面有观念上的原因。在日本换工作很难。

答：

就社会保障而言，在发达国家中，日本处于最底部。职业的多种选择性已经在日本出现，但还处于初期阶段。美国政府无法吸引专家在政府工作一辈子，它只能试图把他们留几年。这对美国来说，也是一个带有挑战性的问题。

问：

日本的变革必须从观念上的根本转变开始。日本之所以对911做出反应，是因为恐怖分子袭击的是美国的一般平民。日本担心，类似的事情也可能发生在日本。在日本，好企业保护差企业，聪明能干的人保护不太聪明不太能干的人。生活方式的转变很难。为什么外国的金融观念在日本无法取得成功？

答：

日本的生活很好，所以难以让人们去承受短期的痛苦。就劳动力的问题而言，原因部份在于，你们的无效率企业中有着高效率的雇员。至于说金融部门，很难让人们改变他们的习惯（以及让他们把钱从邮政储蓄中取出）。

问：

日本的政治家和政党都缺少作为。与英国不同，在日本，官僚与政治家的联系被认为是很重要的。而英国的后座议员则对决策没有什么影响。

答：

在议会体制中，后座议员不起什么作用。在日本，掌握权力的是政党的领袖人物，而不是内阁的部长们。

问：

在日本，我们不知道政府或政治家是否应该有权力管理这个国家。我们的不满情绪还没有高涨到了足以进行改革的程度。日本的失业率是5.5%，但这一数字低于欧洲和美国。为了变革，我们需要愤怒的群众。

答：

的确，情况好转之前，需要先恶化一下。

问：

政府应该兑现他们在选举时的诺言。

问：

越来越多的政策是由政党决定的。对于内阁部长们来说，过去慎重考虑的是应付国会，现在则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回答政党成员的各种问题上。这令人极为头痛。

答：

政党变得越来越重要了，虽然它日益四分五裂和缺乏代表性。

问：

小泉先生试图以其名望来绕过政党政治。至于说一般大众，我认为，日本的民族主义正在兴起。小泉先生正在同时做两件事情：改革和回应民族主义。

答：

小泉先生面临的问题是，如果他进行改革，他就要冒可能失去大众支持的风险。在美国，人们把小泉视为令人感兴趣的人物。在韩国，他被认为是民族主义的复归。有点民族主义不一定是坏事，这取决于周边地区的反应。日美关系在这方面可以起重要作用，它能够安抚日本的邻国们。

问：

小泉提出了一些关键性的以前被视为禁忌的问题，在这方面，他干得不错。他所缺乏的是实施。

问：

日本的经济失败，在多大程度上，是过份民主（既得利益者拥有太多的权力）的结果，或是日本文化（强调意见一致）的结果？

答：

日本正从一整套成功的经济政策向另一套政策过渡，那些围绕旧体制建立起来的既得利益集团也要随之变动。文化可能使这一难题更复杂化了。要想改变一种曾经如此成功的东西，是极为困难的。

问：

思想库的工作是教育政治家。为了让所起草的文件让政治家们阅读起来简单明了，它们是否必须牺牲学术质量？

答：

政治家不是进行分析的思想家。他们所想的是，要做对事情，还要有好运气。他们不会考虑最坏的局面。要帮助他们，需要让他们了解你的想法。政治家是按字面意义和从短期的角度来进行思考的。

问：

冷战以后，日本对它自己的角色进行了反省。911迫使美国扩大其军事力量，但是，长期来看，美国却有可能从世界撤出（如从日本和韩国）。亚洲的民族主义可能会兴起，因为这里有如此众多的年轻国家。

答：

实际上，从长远的眼光看，美国正越来越多地卷入到世界的事务之中。看看贸易统计数字就知道了。911之后给我们带来的一线曙光就是，美国人对国外发生的事情兴趣大增。

问：

美国不仅不会从世界撤出，相反，它会把其航空母舰和驱逐舰派到世界各地。对于我能够设想的日本的每一个危机，我都能想到一种解决办法。如果说为了进行观念上的根本性转变，日本需要经历一场危机，那么，最难的是不知道这一危机将从哪里出现。

英语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