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体制设计研究会

RIETI编辑部：
横山先生曾在“McKinsey ＆ Company” 历任27年，针对厂家、各种金融机关和服务业企业，作为咨询专家对于战略立案及实施，提出过各种各样的见解，目前您已经离开企业经营第一线，今后您准备在RIETI做哪些方面的研究？

横山：
大约2年前，我曾在McKinsey＆Company进行过“从生产性角度看日本生产力问题”的研究，当时，针对日本存在的问题做过一些阐述，现在，我希望在RIETI能够进一步研究这一课题。虽然日本声称结构改革，可是实际上到底应该改变什么却完全没有达成一致意见。有种说法认为应该使日本恢复到辉煌的经济增长时代。这些人的想法是基于美国80年代的经济萧条、90年代经济振兴的事实。但日本不同于美国，日本今后将面临人口减少、高龄化加剧、半数国民将超过50岁的现实。在这种条件之下，如何重建日本才是关键问题。现在的日本正处于历史上最富裕的阶段，为此，虽然已经看到了各种问题却还要挣扎下去的做法是不可取的。我认为日本改革的设想应该为“富裕的衰退”。虽然叫做衰退，但截然不同于历史上的悲剧性的衰退。眼下日本的个人金融资产高达1400兆日元，而1994年仅为1100兆日元，可见即使在日本的股票低迷期，每年也以50兆日元的速度在增长。50兆日元相当于韩国整个国家的个人金融资产额，日本就是这样一个相当富裕的国家。如果从富裕让人失去努力的动力这一意义上讲，富裕不是好事，但是拥有富裕这一丰厚的实力毕竟是可观的事，我们尽可以灵活地运用它。

RIETI编辑部：
具体来说应该怎样灵活地运用富裕呢？

横山：
大致可分为3个部分：

• 1）实施一人两处居所
• 2）增加短期滞留人口
• 3）不固守日本这一概念

　　首先，所谓的一人两处居所，是指一个人在两个地方居住，为此需要实施周休3日的制度。如果每周能休息3天，那些一边带孩子一边工作的女性将会变得非常轻松。此外，休息3天也会增加消费，比如说在东京住4天、在仙台住3天的人如果增加的话，家具和电气、电子产品的消费将会成倍增长。

　　此外，生产效率也将有所提高。日本的白领阶层一般来讲工作内容比较固定，大约90%的工作为日常性的，虽然处理的内容有所有变化，但流程及处理方法均已固定，所以相对来讲比较轻松。工作的最小单位不是分、秒而是小时，甚至为天，这就导致了生产效率的下降。如果每周休息3天，在不减少收入的情况下，只需将至今为止需要5天做的工作在4天内完成即可。这样一来就提高了20%的效率。不仅白领阶层的生产积极性得以发挥，包括有工作的主妇在内消费也将增加，这样好的事情真是绝无仅有（笑）。此外，职业女性们可以生育，女性的就业及出生率也将得到平衡。因此，我将全力推进此项一人两居的方案，今后将用数据来对其进行论证。

　　其次是增加短期滞留人口，我认为日本应该致力于“旅游立国” 。美国每年接受5千万的外国人，外国旅客收入高达10兆日元。与其相比，日本的国内观光已经饱和，而外国观光客只有440万人，因此在日本也应该建立以中国人和韩国人为主的、可以接受3千万人的旅游机制。如果采取旅游立国的政策，高龄者的就业机会将有所增加，那些对IT产业比较生疏、但熟知日本传统文化的土著性较强的人们将发挥重要作用。

　　另外,单一的观光也有可能发展为面向日本的自我投资，购买法国的酿酒厂很可能不赚钱，但大家却希望拥有它，这种做法在道理上虽然显得不合逻辑，但拥有它本身却可以获得自我满足。这与在夏威夷拥有别墅、在曼哈顿拥有楼房一样，亚洲成功人士的自我投资的最佳去处应该为日本。日本在亚洲虽然有被令人厌恶的部分，但在内心深处也有被憧憬和被喜欢的部分。在日本拥有不动产，对于中国有钱人来讲将得到自我的心理满足。

　　最后为不固守日本这一概念。除了日本这样的岛国，国境的概念一般都是人为决定的。全球化的补充概念是区域主义， 相对立的是“国家” 。经济学家杰恩·杰克布斯在其著书中谈到“经济的自然单位为城市” ，城市经济应为自行生成，通过国家这种人为的界线来实施的经济政策是没有效果的。从人为操作的意义上讲，道州制（合并行政区划）也不能成为答案。自然经济单元是地区经济圈，所以它跨越行政区分，以各种形式诸如方便交通等，来考虑自然发展的形式。我们在探讨单极集中(即将日本的政治和经济集中全部集中在东京)不可行的时候，应该好好想想为什么不可行？为了确保日本首都圈的4千万人口，应该重新考虑城市的结构，这种想法是积极的。比如说设置“大东京协议会” 这样的组织，让市町村和知事积极地参与地区的发展，这也是极为必要的。

RIETI编辑部：
如您所讲，如果实现了“富裕的衰退” ，日本将给人一种迄今为止完全不同的成熟国家的印象。最近有人对日本制造业的衰退表示担心，您是如何看待这一问题的呢？

横山：
日本虽然未说要振兴纳米技术，而实际上却在尖端技术上倾注全力。目前有人担心工厂会从日本的国土上消失，实际上在日本工厂的员工当中，工人的比例是很少的。 本来日本就是一个工人较少的国家，相对来讲，产品的设计、构思以及服务的附加价值显得更为重视。在蓝领阶层当中的确存在一定的技术或者传统的工艺，我们可以继续保留和继承这些传统工艺。重要的是不能丢失那些“唯有日本制造” 的零部件等领域。“制造业将在日本消失” 是媒体不加调查而妄下的断言。有关设计和制造工厂仍然留在日本，即使是韩国三星也在使用日本电子厂家的技术和经验。我们需要做的只是进一步弄清楚是什么导致了空洞化，并冷静地思考控制哪些方面，才能避免空洞化的产生。

　　我还想对于大家都不想做的事情提些建议。中国人正在努力工作，眼睛里放着光芒，国家是得到了发展，但同时也失去了很多东西。首先是失去了绿色，物质至上，心灵荒芜。日本却充满了绿色（笑）。东京与上海只有2个半小时的距离，这是非常好的事情。日本可以成为中国人休养心灵之地。北海道的景色在中国是找不到的，这就是北海道的魅力，高尔夫球场和滑雪场将会挤满中国人，日本社会应该培养出能够容纳这种状态的土壤。日本的1400兆日元当中至少100兆日元是经过美国向中国进行投资的，是可以得到投资回报的。对于“中国是威胁还是良机” 的议论，很容易产生一边倒的现象。我认为两者不是非此即彼的单纯关系，而是互补的。

RIETI编辑部：
我认为这些提议非常大胆、具有独创性，在RIETI内部有革新、中国问题等各种不同的研究领域，如果把这些领域连接起来，将各项研究前景统一到一起，那将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呢？我想社会体制研究会可以向世人展示这种社会前景。

横山：
的确可以这样做。专业人士固然重要，但世界上似乎只有专家与外行这两种人，我认为中间缺乏一种介于专家与外行之间的突发奇想的人。在日本，同一领域的人反复做同样的事，进一步说，他们所追求的目标与荣誉感都一样。为扩展思路需要有一些另类的意见，并需要有听取这些意见的度量。如有可能，我倒想当一个欧洲中世纪王室内令国王一惊一乍的丑角（笑）。我原本是学建筑的，比起政策设定来说，对社会体制设计更感兴趣。如果有一天，日本的国家机构能够完成这种社会体制的最终设计，那将是让我感到高兴的。实际上去做的应该是国家，而不是我个人。我希望在这一流程中创制出新的“市场” ，这也可以称为灵活运用富裕的第4个项目吧！ “市场” 也要设计，像蔬菜早市那样看似单纯的事情，如果不制定出“每4天一次” 便形成不了四日市，只有市场和社会体制被设计并实施后，才能够完成“富裕的衰退” 。这是一个宏伟的计划，估计要用30年的时间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