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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成为中国创新新基地——民营企业挑大梁

关 志雄
顾问研究员

  长期以来,以深圳为核心的珠江三角洲作为世界工厂带动了中国的发展,但是受劳动力短缺及随之而来的工资上涨的影响,劳动密集型产业的国际竞争力逐年下降。然而与此同时,深圳通过创新等实现产业升级,硕果累累。挑起创新大梁的是以华为技术、中兴通讯(ZTE)、腾讯科技、比亚迪(BYD)、华大基因(BGI)、大疆创新科技(DJI)、柔宇科技(Royole)为主的民营企业。深圳发挥迄今积累的产业集群和技术优势,拥有开放的劳动市场,并已建立能灵活迅速应对环境变化的"地区产业体制",正在取代北京成为中国创新的中心。

惊人的经济发展和产业升级

   与香港为邻的深圳在20世纪70年代以前只是一个小渔村,1980年深圳的部分地区被指定为最早的经济特区之一,由此成为中国对外开放的窗口和改革的实验基地,30多年一直保持着高速发展的势头。

  从1980年至2015年,深圳的实际GDP年均增长率达到23.0%(表1),这一数字不仅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9.7%),而且还高于北京(10.1%)、上海(9.9%)(以下除另行标明外,数据均来自中国国家统计局及各市统计局)。主要由于劳动力的流入,深圳的人口在同一时期也从33万人激增至1138万人(注1)。因此,2015年深圳的GDP规模(17,503万亿元人民币)在中国主要城市中仅次于上海(24,965万亿元)、北京(22,969万亿元)和广州(18,100万亿元),位居第四;而人均GDP(15.8万元)超过北京(10.6万元)、上海(10.3万元)跃居全国第一。出口方面,从1993年开始,深圳就始终位居中国主要城市榜首。2015年,深圳的集装箱吞吐量仅次于上海和新加坡,位居世界第三。(Marine Department, Hong Kong Special Administrative Region, 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Port of Hong Kong in Figures," 2016 Edition)

表1 2015年深圳、北京、上海三市主要经济指标的比较
深圳 北京 上海
GDP(亿元) 17,503.0 22,968.6 24,965.0
人均GDP(万元) 15.8 10.6 10.3
实际GDP增长率(%) 8.9 6.9 6.9
实际GDP增长率(1980-2015年均,%) 23.0 10.1 9.9
常住人口(万人) 1,137.9 2,170.5 2,415.3
实际利用外资额(亿美元) 65.0 130.0 184.6
出口额(亿美元)(注) 2737.2 290.1 1,797.3
(注)出口额根据商品出货地统计
(资料来源)笔者根据深圳市、北京市、上海市统计局数据制作

  20世纪80年代,许多香港企业为了利用经济特区的优惠政策把工厂从香港迁至深圳。后来由于深圳的工资和土地价格上涨,大部分工厂都转移到了东莞等周边地区,金融、物流等服务业及高科技产业则在深圳获得了高速发展,实现了产业升级。

  为鼓励新兴产业的发展,从2009年起深圳市政府颁布了生物医药、互联网、新能源、新材料、新一代信息技术(IT)、文化创意产业、节能环保等七大战略性新兴产业的计划。2015年这些产业创造的附加值高达7,000亿元人民币,占深圳市GDP的40.0%(深圳市统计局,"2015年深圳经济运行稳中有进,逐季向好",2016年1月28日)。

创新优势

  深圳所在的珠江三角洲是世界屈指可数的产业集聚地。在这里,以电子、汽车为主的众多产业从产品研发到零部件生产、组装,供应链中所有工序的基础设施一应俱全。以深圳为中心,在1小时车程范围内可以采购到各类零部件和材料。规模经济和范围经济得到充分发挥,许多新创意可以在短期内实现商品化。正因如此,深圳被称为"硬件硅谷"。

   值得一提的是,深圳是世界智能手机的一大生产地。2015世界十大智能手机制造商(以出货量计算)中,华为技术和ZTE的总部都在深圳,苹果、小米科技等多家主要制造商的产品也在深圳生产(表2)。

表2 2015年世界十大智能手机制造商
排名 企业名称 市场份额(%) 总部所在地
1 三星 24.8 韩国
2 苹果 17.5 美国
3 华为技术 8.4 中国(广东省深圳市)
4 小米科技 5.6 中国(北京市)
5 联想 5.4 中国(北京市)
6 LG 5.3 韩国
7 TCL 4.0 中国(广东省惠州市)
8 OPPO 3.8 中国(广东省东莞市)
9 BBK(广东步步高电子工业) 3.3 中国(广东省东莞市)
10 ZTE 3.1 中国(广东省深圳市)
(注)排名以出货量计算,2015年全球智能手机产量为12亿9270万。
(资料来源)笔者根据Trendforce数据制作

  可以说和整个中国一样,深圳的创新和产业升级始于OEM(代工生产),经过ODM(贴牌生产)等砺炼,消化吸收国外技术,进而向研发原创产品发展。在这个过程中,模仿发挥了巨大作用。国外最新上市的电脑或是智能手机,往往只需几天就能在深圳市场上看到山寨机的身影,因此深圳被讽刺为"山寨之都"。然而,模仿的过程就是一种实践与学习(learning by doing),深圳经验正体现了"模仿是创新之母"的老话。随着企业自主研发能力的提升,深圳摘掉了"山寨之都"的帽子,正在获得"创新之都"的美名。

  年轻人是深圳外来人口的主力军,他们给经济带来了活力,成为促进创新的源泉。

  在常住人口中,有深圳户籍的仅占31.2%,剩下的68.8%均为外来移民(深圳市统计局《2015年深圳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统计公报》,2016年4月26日)。其实在深圳户籍人口中也包括许多取得深圳户籍的外来移民,如果以出生地为标准,外来移民的比例则超过90%,其中包括许多为就职或创业从港澳台以及世界各国来到这里的年轻人。由于深圳绝大多数人口都是外来移民,所以在这里没有"外地人"的感觉,从而形成了注重多元、开放、包容的文化。

   而且在年龄结构上,深圳的劳动年龄人口(15-64岁)占常住人口的比例高达88.4%,不仅远高于全国平均水平(74.5%),而且高于接纳了大量农民工的北京(82.7%)和上海(81.3%)(2010年实施的第6次全国人口普查数据)。朝气蓬勃、立志创业的年轻人聚集在一起,形成了深圳的创新优势。

  此外,与北京和上海相比,由于深圳的产业发展历史短,传统的研究机构和大学数量不多。由于这个原因,深圳政府在加强与全国各地名牌大学和研究机构合作的同时,也在国内外广招人才。现在,深圳不仅有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的研究生院,还建立了中国科学院深圳先进技术研究院和国家超级计算机深圳中心。为了从国外吸引高水平的创新人才和团队,深圳于2011年启动了"孔雀计划",并不断取得成果(注2)。DJI、柔宇科技、光启科学等许多迅速发展起来的深圳企业,从创业时期起就获得了"孔雀计划"的支持。

企业创新能力不断提高

  由于政策条件优越,各领域的高科技企业纷纷来到深圳落户,其中多为民营企业。

  通信设备领域,华为技术和ZTE的销售额和技术都达到了世界一流水准,不仅在国内市场,国外市场的份额也在不断上升。

  计算机领域,联想、TCL、富士康等多家国内大企业都在深圳设立基地,与市内及周边地区的众多零部件供应商一起,建立了涵盖上游至下游所有工序的产业价值链。

  软件和移动通信网络领域,除已经占据行业首位的腾讯以外,迅雷网络技术等许多正在迅速发展的新兴企业也把总部设在深圳。

  生物医药领域,BGI、北科生物科技、海普瑞药业、迈瑞生物医疗电子等企业在试剂测验、生物疫苗、生物芯片、遗传基因治疗、医疗器械等广泛领域的发展受到国内外的关注。

   此外,光启科学的超材料、DJI的无人机、柔宇科技的柔性显示屏、大族激光科技的激光设备等,这些拥有世界最尖端原创技术的企业也都是从深圳发展起来的。

   不仅民营企业,许多外资企业也云集深圳。"财富世界500强"中有大约270家企业在深圳投资(深圳市投资推广署《深圳市投资推广署2015年工作总结和2016年工作计划》,2016年3月14日),投资的目的正在从生产转向研发。微软、英特尔、甲骨文、三星等全球企业在深圳设有研发基地。

  随着创新能力的提高,2015年深圳市PCT(专利合作条约)国际专利申请量高达13,308件,占全国的46.9%,连续12年保持城市排名第一,远远超过排名二至四位的北京(4,490件)、上海(1,060件)和广州(623件)(表3)。而且在2015年中国申请PCT专利件数排名前十位的企业中,总部位于深圳的公司有华为技术、ZTE、华星光电技术、腾讯科技、宇龙计算机通信科技、DJI等六家(表4)。根据世界知识产权组织(WIPO)统计,华为技术和ZTE分列2015年全球PCT国际专利申请量的第一和第三(表5)。

表3 2015年中国城市PCT专利申请量排名前十位(按受理数计算)
排名 地区 件数 份额(%)
1 深圳 13,308 46.9
2 北京 4,490 15.8
3 上海 1,060 3.7
4 广州 623 2.2
5 杭州 426 1.5
6 武汉 387 1.4
7 青岛 339 1.2
8 成都 300 1.1
9 南京 269 0.9
10 厦门 178 0.6
全国(包括其他地区) 28,399 100.0
(资料来源)笔者根据中国国家知识产权局《国家知识产权局专利业务工作及综合管理统计月报》制作
表4 2015年中国企业PCT专利申请量排名前十位(按受理数计算)
排名 企业名称 件数 总部所在地
1 华为技术 3,538 深圳
2 ZTE 3,150 深圳
3 京东方科技 1,414 北京
4 华星光电技术 1,185 深圳
5 小米科技 546 北京
6 腾讯科技 365 深圳
7 宇龙计算机通信科技 269 深圳
8 百度在线网络技术 220 北京
9 北京奇虎科技 218 北京
10 DJI 210 深圳
(资料来源)笔者根据中国国家知识产权局在2016年1月14日招开的记者会上发布的资料制作
表5 2015年世界企业PCT专利申请量排名前十位(按公布数计算)
排名 企业名称 件数 总部所在地
1 华为技术 3,898 中国(深圳)
2 高通(Qualcomm) 2,442 美国
3 ZTE 2,155 中国(深圳)
4 三星电子 1,683 韩国
5 三菱电机 1,593 日本
6 爱立信(Ericsson) 1,481 瑞典
7 LG电子 1,457 韩国
8 索尼 1,381 日本
9 飞利浦 1,378 荷兰
10 惠普 1,310 美国
(资料来源)笔者根据WIPO"Who Filed the Most PCT Patent Applications in 2015?"制作

  深圳的创新能力在国内外已经得到了与北京并驾齐驱的评价,尤其是广东省社会科学院和南方报业传媒集团共同发布的《中国城市创新指数》(2016年3月)中,深圳超过北京跃居全国第一。评判标准分为"发展基础"、"科技研发"、"产业化"三大维度。深圳的"科技研发"虽然不及北京,但在"发展基础"和"产业化"方面获得的评价高于北京。在把港澳台也纳入分析对象的中国社会科学院《中国城市竞争力报告》(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15年5月)中,深圳的创新能力也获得高度评价,超过香港排在中国最具竞争力城市的首位。此外,深圳从2011年起连续5年被美国经济杂志《福布斯》(中文版)选为中国本土创新能力最高的城市。

能否超越中关村?

  长期以来,北京中关村发挥与北大、清华相邻的地理优势,以产学合作为依托,一直走在中国创新的最前列。但是中关村的地位正在逐步被深圳取代,这一现象酷似美国硅谷的繁荣和波士顿128号公路的衰退。

  二战后的美国,以西海岸斯坦福为中心的硅谷和以东海岸麻省理工学院为中心的波士顿128号公路成为高新科技产业基地,但在80年代前期,由于日本企业的崛起,两地都陷入了萧条。然而从90年代以后,与128号公路继续低迷不同,硅谷恢复了活力。Saxenian(1994)指出,两地竞争成败的分水岭就在于①地区的组织和文化、②产业结构、③企业内部结构形成的"地区产业体制"的不同。具体而言,硅谷形成了开放的劳动市场,通过非正式渠道学习、与公司外部供应商和客户交流为中心的地区网络。与此相对,128号公路则加强研究设计与产供销等方面的垂直统辖,形成以少数具有高保密、高忠诚度的独立企业为核心的自我完善型企业联合体。硅谷能迅速灵活应对产业结构的变化,对技术研发持态度积极。

  比较中关村和深圳的产业体制可以发现,与旧体制关系密切的中关村形似128号公路,而白手起家的深圳更类似硅谷。再加上强有力的硬件支撑,深圳相对于中关村的优势日益显著。

2016年6月8日登载
>> 日本语原文

脚注
  1. ^ 1980年,深圳市的罗湖区、福田区、南山区、盐田区(共327.5平方公里)被指定为经济特区,2010年7月1日又增加了宝安区和龙岗区,经济特区的范围扩大至全市(1948平方公里)。1980年的33万人口是指全市人口,若仅限于特区内,当时人口还不满10万人。
  2. ^ “孔雀计划”规定,达到要求的人才可以获得80万元-150万元的启动费,签证(外国国籍)、户口等可以享受特殊待遇。如果是研究团队,可以得到最多8000万元的项目经费。
参考文献
  • Saxenian, AnnaLee (1994) Regional Advantage: Culture and Competition in Silicon Valley and Route 128,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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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6月23日登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