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ETI经济政策观点

“光荣的独立”还是“固守岛国气质”:英国退出欧盟对贸易产生影响的定量化

Gianmarco I.P. OTTAVIANO
London School of Economics, U Bologna, CEP and CEPR

英国退出欧盟(Brexit)为什么重要?

  为决定英国是否退出欧盟的国民公投实施期限正在临近,无论哪一派获胜都不仅会改变欧盟自身,而且还有可能改变欧盟与日本及全世界的经济关系,针对这个问题的讨论正在走向白热化。卡梅隆首相及其领导的保守党自2013年以来,一直承诺在2017年(或之前)举行国民公投来决定英国是否退出欧盟。

  英国继续留在欧盟还是退出的决断,可以说也是对"退出(exit)"和"主张(voice)"的二律背反做出决断。如果选择继续留在欧盟,那就意味着英国公民期待布鲁塞尔的欧盟总部对英国要求更为松缓的一体化(在部分政策领域允许成员国有更大的独立性)做出积极地回答。如果这样,欧盟将成为在某些政策领域改变为多元化结构并具有灵活性的联合体,几乎所有大陆欧洲成员国现在设想的旨在继续加深一体化的初衷将被改变。在与日本等欧洲地区以外各国进行谈判时,如果不是作为欧盟成员国,而是单独谈判,那么英国将会处于相当弱势地位,这恐怕也是英国选择留在欧盟的理由。另一个理由是,脱离了欧盟这个巨大市场的英国国内市场,对于全世界的企业和投资者来说将会失去魅力。

  从这种支持英国留在欧盟的立场来看,英国为了让欧洲内外倾听自己国家的主张,就需要留在欧盟。这样,对于欧盟的存在方式,通过向大陆欧洲的习惯性抽象思维中注入一定程度的英国常识,可以在欧盟内部促进变革。

  反过来,如果英国选择了退出欧盟,那么作为欧盟最重要的课题,将全面推进加深一体化,成员国之间的经济、政治、社会的结合将进一步加强。从这个意义上说,英国的退出对于欧盟其他成员国来说,是促进与盎格鲁撒克逊模式"残酷无情的资本主义"不同的大陆欧洲型"有人情味的资本主义"进一步发展的绝好机会。另一方面,英国也可以避免被大陆欧洲特定利益集团的压力所操纵的欧盟官僚实施超出必要的严格限制,自由自在地为加强效率和在世界经济中的竞争力而推进独自路线。

  如果从这种怀疑欧盟论的立场来看,英国"退出"欧盟,无论对于英国还是对于欧盟来说,都是合理的选择。这是因为,如果想法差异太大,"主张"就只能成为无用的喘息而已。英国退出后的欧盟成员国在未来做决策时,在某种程度上会出于与英国对立而形成决策,因此英国可以从外部促进欧盟的变革。

  总之,英国国民公投后,欧盟对于日本和世界各地的企业及投资者来说,无论作为伙伴还是市场,都可能与以往大不相同。

英国退出欧盟的影响:贸易与比较优势

  上述所有问题都从经济观点定量性测算其影响是困难的,但是也有可以进行定量化的领域,那就是贸易,这是在思考英国退出欧盟时非常重要且毫无疑问的主要领域。这是因为大约40年前英国加入欧洲经济共同体(EEC)以来,与欧盟地区各国的贸易一直在大幅扩大。英国向欧盟地区内部的出口占英国整个出口的比例,在1973年时为30%多,在近年的金融危机前上升到历史最高的近55%,即使在2011年也保持了超过50%的水平。如果考虑到欧盟(英国除外)的GDP占世界(英国除外)GDP的比例为20%,那么英国的出口比例是非常高的数字。反过来看,欧盟对英国出口的支出额占英国GDP的大约15%,由此可知欧盟是英国的主要客户,同时也是主要的供给来源。英国退出欧盟会不会使这种紧密的贸易关系受到损害呢?假设受到损害,英国国民将失去多少经济福利呢?

  对于这一疑问,Ottaviano 等(2014a,b)使用标准但最先进的定量性贸易模型(注1)寻找了答案,该模型以世界40个主要国家的35个产业部门(包括中间投入产品)的贸易为对象。这个分析的重要特点是模型是静态的,贸易对经济福利产生的影响,主要设想的是各国通过对具有比较优势的产业实施特定化所带来的。因此这个分析没有考虑贸易给生产率增长带来的动态效果、以及给竞争、区分、生产规模、产品种类带来的其他静态效果。从这个意义上说,Ottaviano 等(2014a,b)对英国继续留在欧盟带来的经济福利改善效果的评价小于实际。

  当然,要想使用这个模型定量性测算英国退出欧盟的影响,需要对英国退出欧盟的结果,两者间的贸易成本会发生什么变化做某些假设。Ottaviano等(2014a,b)设想了2种前景。首先,在"乐观"前景的设想中,英国退出欧盟后仍然可以享受与现在同等程度的欧盟市场准入。瑞士和挪威现在通过支付某种"入场费"享受着统一市场的利益,乐观前景设想欧盟不对英国征收这种市场准入费用。

  另一方面,在"悲观"前景中,设想退出欧盟后的英国被视为"叛徒",不能争取到上述优惠条件。因此由于下述3个主要原因,英国和欧盟之间的贸易成本增加。第1,关税可能增加;第2,非关税壁垒(限制措施、边境措施等)也可能升高;第3,英国将来可能不被允许享受欧盟加深统一后的红利(降低非关税壁垒等)。

  Ottaviano 等(2014a,b)如下定义了上述2个前景,并进行了模拟分析。在悲观前景中,英国退出欧盟后,英国与欧盟之间的产品贸易基于最惠国待遇(注2)进行。这作为英国退出欧盟后立即签署的协定可视为妥当之举。然而很难设想,其后英国也能像挪威和瑞士等国家那样,与欧盟缔结更有利的关税协定。鉴于此,在乐观前景中,两者间的关税继续保持零关税。

  限制措施方面的非关税壁垒及其他法规障碍与产品和服务两方相关。在乐观前景中,设想欧盟现在对从美国进口实施的非关税壁垒中有4分之1对英国实施,而悲观前景设想实施3分之2。

  但是如果英国退出欧盟,将来就有可能无法享受欧盟加深统一带来的进一步降低非关税壁垒的红利。欧盟地区内的贸易成本,迄今以快于欧盟成员国之外的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各成员国40%以上的速度持续减少,在今后10年期间,欧盟地区内和地区外的起因于非关税壁垒的贸易成本差,很可能比现在的金额更大。因此,在悲观前景中,假设欧盟地区内的非关税壁垒比地区外以40%的快速持续减少。这意味着由于选择了退出欧盟,英国将失去相当于贸易成本10%的利益。在乐观前景中,假设欧盟地区内与地区外的非关税壁垒减少速度之差为20%,英国的损失只相当于贸易成本的5.7%。

  表1是使用定量性贸易模型对上述2个前景进行模拟,分析退出欧盟给英国带来影响的结果。从表中可见,即使在乐观前景中,现在和将来的非关税壁垒所需的成本将带来相当于GDP的1.66%的经济福利损失。这一情况可以解释为,非关税壁垒的特征是大多分布于英国具有显著比较优势的服务领域。在悲观前景中,英国的损失达到GDP的3.62%左右,其主要原因也在于非关税壁垒过高。

  这些损失远大于英国向欧盟的净转移(推测为GDP的0.53%)消失带来的财政节俭额。从整体来看,英国的损失额(减去财政节俭后)在悲观前景中高达500亿英镑巨额,即使在乐观前景中也达180亿英镑。

表1:退出欧盟给英国经济福利带来的影响(静态模型)
悲观前景乐观前景
1、关税增加的影响-0.14%0.00%
2、非关税壁垒增加的影响-0.93%-0.40%
3、将来削减非关税壁垒的影响-2.55%-1.26%
4、经济福利增减总计-3.62%-1.66%
注:经济福利使用英国实际消费增减测定
资料来源:Ottaviano 等(2014a,b)

英国退出欧盟的影响:超过比较优势

  表1显示的数值是定量性测算不按照比较优势实施特定化贸易带来的损失,因此应视为英国退出欧盟的总成本的下限。其第1个理由是,在比较优势模型中,进口产品和服务的种类减少,规模经济效果减弱,竞争下降,低生产率企业退出市场减少,使不合理的资源配置增多等,其他静态损失因素没有被考虑在内(Corcos 等 2012)。

  另一个也许更重要的理由是,表1的数值没有考虑贸易给增长带来的影响。在有关重要的贸易自由化事例(1990年代初欧盟的统一市场计划等)的计量经济学研究中,贸易给生产活动带来的影响远大于使用静态模型模拟的结果,这种倾向与贸易通过采用因竞争激化促进的先进技术和创新可以提高生产率这一想法相一致。可以预测,如果把这些动态效果放进静态定量模型里,采用先进技术带来的生产率上升效果将是使用静态模型得出的结果的2倍(Bloom等,2014)或3倍(Sampson,2014)。这些预测与使用计量经济学研究继续留在欧盟的效果的结果也是一致的(Baier 等 2008;Feyrer 2009)。

  如果把以上追加的贸易效果全部纳入考量,那么英国退出欧盟的损失将是表1显示的静态模型推算值的至少2倍,在乐观前景中相当于GDP的2.2%,在悲观前景中则高达近10%。思考一下到在2008年至2009年的世界金融危机中,英国的GDP下降了大约7%,就可以知道这些数值有多么巨大。

英国退出欧盟给世界带来的影响

  定量性测算英国退出欧盟带来的费用和利益是非常复杂的作业,但即使只限定于对外贸的损失进行定量分析,也可以知道其成本有多么庞大。

  那么,包括日本在内的各国会受到什么影响呢?如果把焦点放在多个国家,就需要在更高层次进行定量分析,结果回答这个问题就会更加困难。回避这个问题的确切方法是把焦点放在特定产业,Head and Mayer(2015)在关注多国间分工合作,分析汽车产业时使用了这个方法。他们把与Ottaviano 等(2014b)具有共同点的几个基本要素编入定量模型,分析的结果显示出,在悲观前景中,汽车生产的相当部分将从英国(-12.1%),以及没有英国那么严重的欧盟地区内其他主要汽车生产国(法国-3.5%、德国-2.2%)向欧盟地区外的汽车生产国(日本+1.6%、韩国+1.7%)转移。

  这说明英国退出欧盟会在全世界给一些重要产业带来重大影响,以日本为首的世界各国企业和投资者应加强发生紧急情况时的对策。

* 执笔本稿时参考了以下文献:Ottaviano,Pessoa,Sampson and Van Reenen(2014a,b); Dhingra,Ottaviano and Sampson(2015)

2015年9月30日揭载
脚注
  1. ^ 模型采用了Costinot及Rodriguez Clare(2014)。如对构建模型的详细情况有兴趣,请参阅此篇论文及Ottaviano等(2014b)。
  2. ^ 最惠国待遇(MFN)是世贸组织(WTO)成员国间承认的最高水平的关税。
参考文献
  • Baier, SL, JH Bergstrand, P Egger, and PA McLaughlin (2008): "Do Economic Integration Agreements Actually Work? Issues in Understanding the Causes and Consequences of the Growth of Regionalism," The World Economy 31(4): 461-97.
  • Bloom, N, P Romer, S Terry and J Van Reenen (2014) "A Trapped Factors Model of Innovation," CEP Discussion Paper No. 1261.
  • Corcos, G, M Del Gatto, G Mion and G Ottaviano (2012) "Productivity and Firm Selection: Quantifying the ‘New’ Gains from Trade," Economic Journal 122(561): 754-98.
  • Costinot, A and A Rodriguez Clare (2014) "Trade Theory with Numbers: Quantifying the Consequences of Globalization," in Helpman E, Rogoff K and G Gopinath, eds., Handbook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 Vol. 4, Elsevier.
  • Dhingra, S, G Ottaviano and T Sampson (2015) "Should we stay or should we go? The economic consequences of leaving the EU," CEP Election Analysis Paper No. 22.
  • Feyrer, J (2009) "Trade and Income - Exploiting Time Series in Geography," NBER Working Paper No. 14910.
  • Ottaviano, G (2014) "European integration and the gains from trade," CEP Discussion Paper No. 1301.
  • Ottaviano, G, J Pessoa, T Sampson and J Van Reenen (2014a) "Brexit or Fixit? The trade and welfare effects of leaving the European Union," CEP Policy Analysis 16.
  • Ottaviano, G, J Pessoa, T Sampson and J Van Reenen (2014b) "The Costs and Benefits of Leaving the EU," CEP mimeo.
  • Sampson, T (2014) "Dynamic Selection: An Idea Flows Theory of Entry, Trade and Growth," LSE mimeo.

2015年9月30日登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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