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WTO（世界贸易组织）迎来了成立之后值得纪念的20周年，笔者去年有机会在日内瓦参与WTO业务1年，本文想在回顾WTO的这1年的同时，对WTO的现状和今后的问题进行思考。
1 受到质疑的WTO的谈判功能
在WTO工作的1年是在文豪托马斯·曼的小说《魔山》（Der Zauberberg）的舞台—达沃斯召开的非正式部长级会议时正式开始的。1年前，迎来了新的1年–2014年的WTO所在地日内瓦充满了一种激情，这是因为前年12月在印尼巴厘岛召开的第9次WTO部长级会议上，签署了由贸易便利化（trade facilitation）、农业、研发几个部分构成的巴厘一揽子协定。从2001年开始谈判的多哈回合经历了艰难的历程，很久以来，WTO谈判功能的信誉一直被质疑。此次虽然只限于少数领域，但在WTO的历史上是第一次谈判成功，签署了包括贸易便利化在内的协定，收获了巨大的成果。
翌年初的1月6日，WTO秘书长阿兹维多（Robert Azevedo）在里斯本进行演讲说："许多人都没有预料到能在巴厘岛收获成果，而且没有预料到是完全有理由的。然而我们展示了成果，并能够完成更多的任务，巴厘岛还只是刚刚开始。"这个发言表达了当时的相关人员充满期望的心情（注1）。进而于同月在达沃斯召开的WTO非正式部长级会议上，担任会议主席的瑞士经济部长施奈德·阿曼指出："WTO成员国在巴厘岛向世人昭示，签署多边贸易协定是可能的"，同时还总结了此次会议："这是重要的成果，我们必须保持这种势头"（注2）。
巴厘岛部长级会议还决定，在12个月之内制定出其他多哈回合谈判事项的工作计划。因此，2014年本应成为履行巴厘岛协定和制定工作计划的一年，然而实际上这些工作遇到了困难。由于一部分国家的反对，贸易便利化协定没能按照约定期限在7月底之前签署，巴厘岛协定被搁置，无法履行。其后经过包括双边谈判在内的协商，在11月27日的WTO理事会上，通过了贸易便利化协定，同时还通过了决议案，以2015年7月为新期限，重新讨论工作计划。但是，由于半年来浪费时间的教训，只要有一国反对就不能继续进行的一致通过方式，再次引起了人们对WTO谈判功能的质疑。出席了12月10日WTO理事会的阿兹维多秘书长在祝愿2015年成为WTO的"大年"（a big year）的同时，要求成员国在谈判时必须"理性务实"，从他的年初讲话可以感到，这种语调的变化清楚地表达了过去1年来在WTO谈判舞台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注3）。
2 多样化贸易体制与RTA
就在WTO谈判遇到挫折时，目前日本正在参与的TPP、日本欧盟EPA、RCEP、以及美国欧盟之间的TTIP（Transatlantic Trade and Investment Partnership）谈判等许多RTA（FTA/EPA）谈判取得了进展，预计2015年这些谈判将迎来关键时刻。在这种形势下，在日内瓦的WTO内外，也对应怎样理解和调整多样化贸易体制与RTA的关系进行了讨论。
令人深感兴趣的成果之一是达沃斯会议主办的世界经济论坛（WEF）撰写的报告"Mega-regional Trade Agreements：Game-Changers or Costly Distractions for the World Trading System？"。以往曾经有过把多样化贸易体制与RTA两者对立起来的意见，但这份报告把大型RTA定位为可以补充多样化贸易体制的协定。具体来说，报告举出了3项条件：1）TPP和TTIP等大型RTA可以创造向成员国开放、更一体化、竞争更激烈的市场；2）大型RTA的规则可以通过向WTO通报等来加以检验并保证透明性；3）谈判当事国可以保持在WTO贸易体系中的核心性。另一方面，关于第3点，报告还警告说，既然WTO谈判以一致同意为前提，协定就只能限于低水平，就不得不把投资、竞争、协调基准、相互认证等许多RTA谈判的领域排除在外。如果WTO不能满足大型FTA谈判国或产业界的这些需求，其存在价值就不得不受到质疑（注4）。
在WTO内部，出于对同样问题的认识也在进行讨论。例如，2014年10月1日由欧洲委员会在公共论坛举办的专题分会"Regional Trade Agreements：Competitors or foreunners of multilateralism？"，提出了会议标题所示的疑问（注5）。WTO自己也在同年9月25日举办了关于RTA的讨论会，WTO秘书处人员在讨论会上发表了以个人名义执笔的多个工作论文，分领域讨论了多样化贸易体制与RTA的关系。这些工作论文的分析，本文无法全部介绍，听取这些分析后做了总结发言的阿兹维多秘书长认为："大型RTA倡议对于多样化贸易体制来说固然非常重要，但无法代替"，并强调了WTO规则的重要性，举例指出：对于补贴和贸易救助等，离开多样化贸易体制就无法有效处理。另一方面，阿兹维多秘书长承认，在市场准入方面，RTA可以实现比WTO更多的目标，工作论文理清的多样化贸易体制与RTA的关系是复合形态的（a very mixed picture）。他还指出了通过RTA向WTO通报，加深理解RTA的重要性，"包括RTA产生什么样的相互作用，怎样补充多样化贸易体制"（注6）。
3 WTO解决争端程序所面临的困境
在上述关于RTA的WTO讨论会上发表的论文中，论述解决争端程序的"Mapping of Dispute Settlement Mechanism in Regional Trade Agreements - Innovative or Variations on a Theme?」（Claude Chase, Alan Yanovich, Jo-Ann Crawford, and Pamela Ugaz）"揭示了最近的情况，协定内容中包含解决争端程序规定的RTA虽然增多，但世界上许多国家依然利用WTO的解决争端程序的功能，而不求助于RTA（注7），解决争端的功能经常作为WTO的成功事例，还有评论认为，有时判例实际上填补了立法（谈判）功能的停滞。在日本提出申诉的案件中，例如去年8月解决争端高级委员会做出的裁决至今令人记忆犹新，日本认为中国限制出口3种原材料（稀土、钨、钼）违反WTO规则的主张得到了支持。
另一方面，2014年9月26日来到WTO解决争端机构（DSB）的阿兹维多秘书长高度评价说："毫无疑问，WTO解决争端功能显示了自创设以来取得的成功"，但同时也敲响了警钟，引人关注。正是由于这些成功，现在正面临着"紧急事态"。据他透露，解决争端功能获得成功带来申诉案件不断增加，但组织能力却跟不上，而且WTO培养的优秀法律专家纷纷换工作去待遇更好的民间法律事务所，集体知识难以继承，无法完全满足成员国对解决争端程序的需求。这种状况在相关人员中越来越成为共识，但秘书长亲自诉苦却极为罕见。阿兹维多秘书长提示了几种应对方案，其中重新招聘法律专家的活动等已经在实施。不过，例如关于简化手续及高级委员会人员结构等体制性问题，正如秘书长所说"问题在于成员国的想法"，需要成员国之间达成协议，不可能期待明天就简化手续（注8）。
4 结束语
小说《魔山》讲述了主人公汉斯·卡斯托普来到表兄养病的瑞士达沃斯，在这里向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学到了许多知识，茁壮成长。位于瑞士莱芒湖畔的WTO由128个成员国共同发起成立于1995年，2014年12月接纳塞舌尔加入组织，不久成员国将达161个。在这里，以各持立场的160个成员国为中心，再加上附近的研究机构和NGO（非政府组织）等，经常展开各种各样的讨论。
拥有如此众多的成员国及其利害交错的WTO谈判，要达成协议确实不是件容易事，正因如此，有时会被批评"WTO失去了谈判功能"，甚至WTO无用，但是这种理解是片面的。WTO的解决争端程序虽然还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是对于成员国来说，仍然发挥着不可或缺的作用。而且包括内部评审（peer review）在内，WTO成员国对贸易保护主义进行监督的功能，阻止了2008年金融危机后的世界经济滑向贸易保护主义，这恐怕是众多有识之士的共识（注9）。从中长期的视野出发，应如何看待谈判活跃的RTA与体现为WTO多样化贸易体制之间的关系？在这里正在集结智慧展开研究。
阿兹维多秘书长在以"迎来成立20周年的WTO"为题的2015年新年致辞中指出，今年底将首次在非洲肯尼亚召开部长级会议，在此之前，WTO成员国不仅要在7月底之前对DDA剩下的谈判事项制定工作计划，而且包括推进ITA和环保产品的多边谈判在内，还有许多课题等待着我们（注10）。对于面临人口减少的日本来说，与世界贸易和投资的关系，今后将变得比以往更重要。那么对于日本来说，应继续把为世界贸易提供制度性基本设施的WTO的重要性铭记在心。WTO今年迎来了20周岁，笔者期待日本也积极地参与解决WTO面临的各种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