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ETI电子信息 No.120(2013年6月)

日本的增长战略与世界经济

  虽然只做了若干调整,但对长期经受通货紧缩折磨的日本来说,安倍经济学对日元贬值和股市上涨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并且,在6月5日提出的增长战略的第3部分中,安倍政权发表了进一步放宽监管、创立国家战略特区等项政策。这些日本经济的动向在世界各国也备受瞩目。[本月话题]介绍哈佛大学戴尔·乔根森教授对重建日本经济所需的改革进行的考察。

1、前言

  2007年发端于美国的金融经济危机给日本带来了极大影响,日元对美元和欧元等主要货币的汇率急剧上升。但是最近日元行情反转,日元对美元大幅度贬值,日本股市行情上扬,引发了在政策上把汇率稳定在现行水平的讨论。这将成为安倍政权及黑田总裁率领的日本银行面临的重大课题。

  安倍首相迅速而果断地提出了新经济战略,在1月11日内阁会议通过的“为重建日本经济的紧急经济对策”中发表了这个新战略的概要。在这份重要的文件中,记录了大胆的货币政策、灵活的财政政策和唤起民间投资的增长战略。这些被称为“三支箭”的政策在2月28日内阁会议通过的“2013年度经济预测与经济财政运营的基本态度”中也被提到。

  货币政策的权限当然在日本银行,但政府已经提出了果断的政策,人们对今后给予期待。日本的通货紧缩局面已经持续了20多年,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的最新预测,日本可以在2014年实现2%的通货膨胀率目标,但是预计今后5年的GDP实际增长率将大幅度低于安倍政权提出的2%,仅停留在1.3%。

  修改经济财政运营对于重建日本经济是必不可少的因素。根据2013年1月通过的紧急经济对策制定的2012年度补正预算和2013年度预算合在一起的“15个月预算”,2月28日在内阁会议上通过。这是一项通过灵活的财政政策缩减今后的年度支出,至2015年度把国家和地方的基本财政收支平衡(primary balance)的赤字减半的计划。新增长战略的详细情况尚未公布,预定于今年6月左右完成。

  日本经济面临的最大课题是东日本大地震和核电站事故后的复兴,对于一系列空前规模的悲惨灾难,日本国民、企业、中央政府及相关地方政府的努力得到了国际社会的称赞。能源供应问题与老龄化一样,也是日本经济未来的最优先课题。安倍首相承诺加速复兴,表明了按照新安全基准重新启动已经停止运转的核电站的意向。核能监管委员会最早将于7月公布新基准。

2、增长战略

  本文将对重建日本经济的新战略方向进行考察,首先探讨2012年8月1日结束的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与日本协议的第4条内容。IMF每年与各成员国的政策当局进行协商,2013年2月7日IMF在东京举办了题为“今后的展望:日本的经济增长与恢复就业政策”的研究会,IMF提出了把日本的潜在增长率提升至2%的政策建议。

  IMF的工作人员一直在观察日本的经济动向,与日本的政策负责人举行定期协商,IMF的见解是全面而客观的最新内容,是对日本经济预测的宝贵意见,可以与日本专家的观点进行比较。IMF的工作报告提出的可能提高日本潜在增长率的政策建议受到了广泛关注,许多政策建议在今后围绕日本正在实施的增长战略的讨论中将会被考虑。

  日本经济面临的最大困境是人口和劳动力减少,亚洲其他国家也同样面临人口问题,今后这样的国家还会继续增加。日本对这些问题有广泛的预测,也一直采取了政策措施,但截至目前仍不见效。IMF最初提出的三个建议都与增加劳动力有关,都是在日本国内长年讨论的问题。

  日本的女性就业率低于大多数发达国家,为了提高和维持女性就业率需要改革制度,而改革制度需要很长时间,因此政策负责人应立即着手进行改革。IMF指出,日本的税制是妨碍女性就业积极性的因素之一,建议废除现行税制。长年以来,对养老金制度也展开了讨论,通过讨论,有可能扩大老年人的就业。关于接受移民的讨论也很活跃,移民政策正在逐渐得到改善。

  关于扩大女性就业,鉴于高学历女性迅速增加,应构建商务和专业性职业的工种。要想提高女性就业率,还需要大规模扩充保育设施,这样可以给希望利用灵活的就业体系兼顾生育子女和工作两方面的女性创造就业机会。不过正如IMF所指出的,要想扩大女性就业,就需要消除税制上的阻碍因素。

  关于老年人,扩充护理设施来代替传统的在家护理,对于促进女性就业也极为重要。由于生育率下降加重了在家护理的负担,因此老年人的护理设施今后肯定会增加。对于希望灵活的就业形态的女性来说,护理设施领域也有可能成为重要的机会,但是在护理领域工作的女性也将面临上述税制上的障碍。

  关于IMF的第四个建议,即放宽市场限制和开放受保护部门,在日本国内也展开了活跃的讨论。IMF具体地提到了农业和服务业,还应加上电力、批发和零售业。放宽产品市场的限制是很有执行价值的目标,但是有关服务业、批发零售业的限制规定会成为巨大的障碍,需要与反映既有企业利益的都道府县、市町村等地方政府进行协商。通过放宽对劳动市场的限制,废除就业保护,提高创造就业的积极性主要是政府的职责,可以通过修改劳动法来实现。

3、受保护的部门

  为什么考察受保护部门可以带来提高日本潜在增长率的机会呢?理由是日美两国生产率的差距在受保护部门依然很大,而且有进一步扩大的倾向。即使在经济研究中,这个领域的难度也很高。在日本,一桥大学的深尾京司教授等人构建了日本产业生产率数据库(JIP)等,正在开展研究。在此我想介绍一下我和日本庆应义塾大学的野村浩二副教授一直从事的日美生产率比较研究。目前正在修改研究内容。

  我们的研究把日美两国间的全要素生产率(TFP),即每个投入单位的产出量存在差距的原因加以数值化,对提高日本潜在增长率的机会进行了考察。结果发现,TFP的差距起因于技术力的差距。在日本受保护的大多数部门,在美国都成功地发展了以信息技术(IT)为基础的优秀技术。如果考虑到日本劳动力的优秀因素,那么像迄今在制造业大规模引进技术一样,这些部门也可以向日本引进技术。

  图1显示了各部门生产率差距的变迁。至1990年代中期为止,日本的IT制造业走在了美国的前面。日本早在1970年代就在汽车产业确立了优势,尽管许多当地生产企业被视为美国企业,但始终保持了优势。截至1990年左右,日本的制造业与美国并驾齐驱,但近年开始落后。不过,图中引人注目的是非制造业的生产率差距非常大。

图1:1960—2004年制造业和非制造业的TFP差距图1

  图2表示带来日美生产率差距的7个部门(上边为2004年,下边为1990年),横柱表示各部门对生产率差距的贡献度,生产率差距从1990年的13.9%扩大至2004年的21.5%。贡献度是使用相对规模对各部门的TFP加权计算得出的,贡献度高的有批发零售业及其他服务业(特别是面向法人和个人的服务业)。商业的贡献度大幅上升的主要原因是美国的生产率迅速上升,而日本的生产率较低。

  对日美生产率差距产生影响的其他产业也曾经受到过保护,电力生产率在1990年和2004年都很低,但这些都是东日本大地震和核电站事故发生之前很久的情况。农业及与农业关系密切的食品制造业对生产率差距的影响也很大。建筑、其他运输业也是带来生产率差距的主要原因。除农业和食品加工业外,这些部门在大多数发达国家都属于构成产业核心的商业和服务业。也就是说,日本提高潜在增长率的目标是商业和服务业。

图2:各行业对2004年(21.5%)和1990年(13.9%)的生产率差距的贡献度图2

  4月2日通过的以“发电送电分离”促进替代能源之间竞争的内阁决议极大地推进了电力市场的改革,安倍首相指示经济产业部部长茂木敏充,尽快提出电力体系改革法案。为了使法案获得通过,需要仔细注意制定电力体系改革后的运营和投资方针。

  由于东日本大地震和核电站事故,暴露出了如果停止核电运转,日本就无法获得充分的电力供给的问题。因此,最优先的课题是构建日本整体的单一电力市场。构建全国电网存在技术方面的重大课题,需要通用的技术标准。创设单一市场需要庞大的费用,但如果考虑到它带来的利益,就应作为国家能源政策的最优先项目。而且,在选择继续利用现有核发电设施,还是可再生能源,或传统型化石燃料技术时,容易对各选项的费效比进行评估也是单一市场的有利之处。

  农业问题不仅日本,对于许多国家的政策负责人来说都是令人头疼的事情。日本的食品,特别是大米在国际市场价格较高,从提高生活水平的观点来看是很大的障碍。农业政策今后仍将继续成为日本政策争论的重要焦点,但农业劳动者的老龄化进展迅速,老龄化的问题在有关消除贸易壁垒的方面,可以成为推进根本改革的机会。

  安倍政权公布了参加跨太平洋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PP:包括日美在内的跨太平洋地区主要国家间的贸易协定)谈判的意向,这个谈判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包括农业在内的所有领域都作为谈判对象。日本可以利用贸易谈判,要求各国对日本的农林水产等产品开放市场,作为交换条件,降低日本国内的农业保护水平。

  最后,在1月11日通过的内阁决议中还具体提到了中小企业。IMF指出,对中小企业的高额援助产生了新的不良债权和没有补贴就无法生存的企业。这个问题不仅给整个日本经济,而且尤其给中小企业较多的商业和服务业增加了负担。商业和服务业在明确的限制竞争的目标下受到了极大的限制。

  中小企业尤其对于年轻劳动者来说,很可能是极为重要的就业机会,但鱼龙混杂,经营能力也有很大差距。笔者建议消除迄今对中小企业参与和退出市场的壁垒,这样做的好处是获得成功的中小企业可以促进投资,在整个日本创造出就业机会。另一方面,业绩不佳的中小企业可以通过向竞争对手出售自己的经营基础设施或出租房地产等来退出市场。一部分正在迅速发展的中小企业也有可能成功地发展成为日本急需的重要的新产业。

  日本对开展新业务和开设新店铺的严格限制保护了商业和服务业免于竞争,大多数限制规定是二战刚结束后制定的。为了接受撤回日本的数百万人,为他们创造就业,在当时这些限制规定被认为是正当的。然而后来尽管劳动力明显短缺,限制规定仍然被保留下来。这发生在1990年代—2000年代,过度的日元升值和生产差距导致了持续的慢性通货紧缩和高失业率。失去的20年,就是指当时所发生的情况。

  商业和服务业的市场结构限制了国内竞争,但这并非政府特定政策的结果,而是把是否批准新业务和新开店的判断委托给地方政府,其结果在全国形成了保护本地现有企业免于竞争的习惯。通过自由参与市场可以带来竞争,促进重要的商业和服务业,尤其是中小企业的创新,改善效率。效率的改善会带来重要的投资机会,就业机会也会扩大。

4、结论

  从结论上说,安倍政权正确地认识到了导致“失去的20年”的经济财政运营上的问题所在,为了把重点放在这个问题上而改组了内阁,成立部长级的日本经济再生本部,保证了把经济财政运营上的问题继续定位于政府的最重要课题。经济财政咨询会议将对制定增长战略发挥重要的调整作用,但详细情况将在与经济相关的政府机关之间进行协商。

  重点目标

  建立发电·送电的单一市场。没有必要继续支持由于东日本大地震和核电站事故暴露出来的低效电力体系。

  消除扩大保育园和老年人护理服务领域的障碍。开放参与两种服务的自由,对新参与企业和原有企业实施同一标准。

  通过国际贸易谈判,以各国开放市场的政策为交换条件,废除日本农业的保护主义。参加TPP谈判是第一步,谈判将涉及所有与贸易相关的问题。

  消除对中小企业参与市场的壁垒,让不能生存的企业退出,让有实力的企业参与。如果加强了这一点,新业务和新开店的自由化将获得进展。

  重建日本经济需要一系列的改革。安倍政权首先重点选择了采取货币政策,优先改善经济财政运营。引进核电新安全基准和重新启动核电应当慎重,但同时也需要迅速采取对策,继而需要改革电力体系。贸易谈判应一如既往置于高度优先的地位。消除参与商业和服务业的壁垒将伴随着痛苦的过程,但通过创造就业和促进投资,可以推动新政权的经济政策。

  对日本人口减少的预测并非始于今天,人们已经开始感到其影响,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简明易懂的问题。关于养老金改革的讨论已经时机成熟,但政治上很难解决。关于改善女性就业率,需要逐渐提高,首先应按照IMF和日本经济学家所指出的,从改革减弱劳动积极性的税制开始。这是一个渐进而且事先经过充分预告后再实施的过程,但不应拖延。关于移民,首先应着手系统地扩大现行计划。

  日本为扭转过去20年间的停滞开始了政治和经济改革,安倍政权将于今年内公布的新增长战略必须能够构筑长期努力的基础。要想实施新战略,就需要本文所说的新方针和制度,其中一部分已经建立。为了斩断低效的原因,取得政治上的支持,引导国家走向新时代,还需要慎重地设计一系列的改革。

2013年6月18日登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