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特别专栏:展望2013年的日本经济

从TPP争论看零和博弈和收缩思维

山下一仁
高级研究员

  人们热切期待安倍政权的经济增长战略,然而,不参加TPP经济增长就无从谈起。这两年来,反对参加TPP的人提出了各种各样的论点。

质疑反对参加TPP的主张

  其一曰“缺乏信息,无法判断是否应参加谈判”。

  但是,现在各国都在谈判的过程中,最终“TPP会变成什么样子”谁都不得而知。如果参加谈判,可以努力修改对自己不利的内容。一年后报纸的股价版面无法预测,但是头版的TPP谈判结果的报道内容,日本还有机会通过参加谈判去改变。

  其二曰“可以等TPP协定达成之后再参加。”

  但是,如果等协定达成之后再参加,不仅要全面遵守协定规则,还必须接受废除商品关税、服务自由化等现有缔约国单方面的要求,而废除关税的例外要求则会遭到拒绝。我方的要求不会得到现有缔约国的承认。这就成为不平等条约、不平等谈判。

  其三曰“必将受到美国打压”。TPP反对派的一位大学教授有趣地比喻美国是(多啦A梦中)恃强凌弱的技安,日本是弱小的大雄,参加谈判毫无胜算。这是“劝诫日本闭关自守”。

  但是,从TPP谈判的现状看,在国营企业和药品价格等美国极为重视的领域,美国的提议遭到各国反对,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双边协定,日本会受到美国的欺负,而在能够找到利益伙伴的多边谈判中,美国也会受到孤立。连越南、马来西亚这样的发展中国家以及新加坡等小国都自发参加谈判,与美国平等谈判。TPP反对派宣称加拿大和墨西哥在“NAFTA(北美自由贸易协定)中受到美国打压,那么两国为什么却自发参加TPP谈判呢?

  其四曰“全民保险(政府医疗保险)制度受阻。”

  但是,保险属于服务业,政府服务不在WTO(世贸组织)的服务协定范围之内。以WTO的各项协定为基础的自由贸易协定从来没有涉及到政府医疗保险制度。以WTO等国际法为前提的TPP协定与美国就关心事项单方面提出要求的日美协定不是一回事。美国政府也明言不会在TPP谈判中提出政府医疗保险问题。

  其五曰“将不能对转基因食品进行标注。”

  日本的制度与澳大利亚、新西兰相同,因此即使美国提出这个问题,日本也可以与这些国家联手对抗。本人在2003年APEC成员国贸易部长会议上就曾经这样做过。TPP谈判已经进行了近三年,各项提案都提出来了。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在TPP谈判中讨论过。与政府医疗保险相同,迄今没有提到议事日程的问题不会成为谈判的对象。

  TPP反对派似乎认为一旦规则成立,一切都会被改变。其实,对于食品的安全保障规定,美国根本没有要改变WTO—SPS协定关于各国可以自行制定健康保护基准框架的想法。如果美国提出这方面的要求,美国的消费者团体不会视而不见。这一点在TPP反对派认为问题重重的美韩自由贸易协定之中也有明确的规定。

  此外,有人认为会被要求依照美国的标准。但是该协定希望各国执行的是国际标准而不是美国标准。如果美国提出这样的要求,就是对“主权国家”或者“国际法秩序”的否定。

  其六曰“由于协定中有规定投资家可以提诉国家的ISDS条款,所以美国企业会提诉日本政府,要求撤销限制投资的规定。”

  但是,在日本已经缔结的众多自由贸易协定中都有这一条款。例如美国企业在泰国成立子公司来日本投资,使用日泰自由贸易协定现在就可以提诉日本政府。日本的企业也利用荷兰-捷克之间的投资协定提诉捷克政府并取得了胜诉。澳大利亚拒绝与美国在自由贸易协定中引进ISDS条款,却被美国企业通过澳大利亚与香港的投资协定告上法庭。日本政府没有被提诉是因为日本没有采取只对外国企业不利的政策。正当的规定、政策不会遭到提诉。而且,诉方的要求是经济赔偿而非改变制度和规定。

  美国也许就是恃强凌弱的技安,然而美国企业提诉加拿大政府的案件只有两件胜诉,败诉却有五件。除企业对国家的ISDS条款外,即便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WTO争端解决程序也一样,堂堂美国败在了只有7万人口的加勒比海小国手里。TPP反对派介绍韩国国内对美韩自由贸易协定的批评意见来证明美国会利用ISDS条款提诉日本的政府医疗保险制度。但是,美韩自由贸易协定明确规定政府医疗保险制度不在ISDS条款规定的范围之内。

为了农业的发展也需要TPP

  从上述TPP反对意见中我们能够感受到的是,日本是个不具备谈判能力的可怜的国家这种自我否定的思维、受到规则保护的权益等有可能丧失的零和博弈的思维方式。他们尤其担心农业、医疗、劳动等现有的全部利益会受到侵害。这其中缺乏把蛋糕做大的增益思维。TPP既没有提出政府医疗保险问题,也没有要求接收简单劳动者。看一看TPP反对者的履历,很容易发现他们不具备贸易谈判、国际经济学、国际经济法的相关知识。但是,希望死守现状的人们,对这些毫无根据的主张感到恐惧。

  而且,当前的利益并不能保证将来。社会将迎来老龄化、人口减少的时代。反对参加TPP谈判最强烈的农业,迄今一直以高关税保护国内市场,而这一市场由于老龄化和人口减少而越来越小。零和博弈思维带来了减益的结果。如果不希望蛋糕缩小,就只有把目光转向海外市场。这时如果问出口贸易伙伴国的关税是100%还是0%好,毫无疑问是零关税好。也就是说,即便为了维持日本农业的生存,也必须推进旨在废除外国关税的TPP等贸易自由化谈判。TPP对农业来说也是必不可少的。

  1994年,日本大米年产1200万吨,如今只有800万吨,减少了三分之一。今后随着老龄化和人口减少的趋势,国内消费会进一步减少。即便坚固边境,死守国内市场,等待日本农业的也只有灭亡这一条路。没有人能够为高声叫喊反对TPP的农业界领导人士展示10年后、20年后日本农业的前景。

  大米占农业产值的份额已经不到两成。水果和比大米产值高的蔬菜的关税仅为百分之几,花草为零关税。这些都不会受TPP废除关税的影响。在产品质量方面,日本产大米在国际上享有最高评价。而且国际市场价格上涨,与国内价格的差距不断缩小。实际上已经有农户在出口大米,国内外价格差较大的主张是错误的。如果废除造成米价高涨的减种制度,降低米价,提高大米的价格竞争力,大米出口就会如虎添翼。对于受到影响的专业农户可以直接支付补贴。美国和欧盟各国也在实行直接支付补贴,日本也在1991年以这种方法实现了牛肉自由化。通过废除减种增加单位面积产量,通过直接支付补贴使耕地向专业农户集中,扩大生产规模,大米的生产成本就能实现减半。

  为了以高于国际价格的高价保护只占日本国内小麦消费量的14%的国产小麦,必须对占消费量86%的进口小麦征收高额关税。如果将农业保护的方法从提高价格转变为由财政直接支付补贴,就可以废除进口产品的关税,减轻消费者的负担,但日本农政的做法却趋向递减性。与其探讨减低税率,缓和消费税递减性,不如考虑参加TPP谈判,而且不需要征税成本。

零和博弈思维对日本有害无益

  如果前怕狼后怕虎,不参加TPP谈判会怎样呢?如今,国际贸易中有超过半数是制造终端产品的零部件和材料。日本使用高端技术制造的零部件和材料出口到海外,在海外进行组装,日本企业已经融入这种分工体制。制造产品的是中小企业,大企业可以在海外开展业务,而中小企业较难。如果在广阔的亚太地区缔结了仅限于成员国之间的贸易投资自由化的TPP协议,日本的中小企业就会被排除在这个地区之外。结果造成大量失业。一年之前日本表示参加TPP谈判之后,加拿大和墨西哥急急忙忙表示要参加谈判,就是担心无法加入包括日本在内的广阔的自由贸易圈。不参加TPP谈判,日本就是断了自己的出路。

  对于是否参加TPP谈判,没有哪个国家像日本这样闹得沸沸扬扬。有可能受到影响的农业也只是占GDP1%的农业中的一部分,专业农户的大多数都赞成参加TPP。而且,还有既能够避免不利影响又可以发展日本农业的政策。覆盖日本经济的零和博弈思维、收缩思维已经浪费了大量时间,国际社会不会再等待日本,政府需要下决心尽快参加TPP谈判。

2013年1月8日

2013年2月21日登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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